“生下男孩他們難道就養(yǎng)得起了？！”肖塵罵了一句，眉頭皺起，他沉吟片刻，對沈婉清道，“明天我去跟李衛(wèi)渭說，之前抄沒的那些宅邸，挑兩座位置合適、院落寬敞的，不用太大，改建一下，專門用來收容這些被遺棄的孩子，或者誰家實在養(yǎng)不起，自愿送來的也收。就叫……‘清月堂’吧。我們出錢糧，雇些可靠的婦人來照料?！?br />
  沈明月聞言，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肖塵。

  自己的夫君自己了解，他行事隨心所欲，快意恩仇，雖有不忍之心，卻絕非那種立志要心懷天下、悲天憫人的圣人。

  怎么突然發(fā)這么大善心，要接手這么一個明顯是只進不出的“爛攤子”？難道是因為自己剛才說商隊賺了錢，他才如此“大手大腳”？

  她忍不住有些心疼，小聲提醒道：“夫君，這……這恐怕是個無底洞啊。收養(yǎng)孩子容易，可要將她們撫養(yǎng)長大，衣食、醫(yī)藥、照料，所費絕非小數(shù)目?！?br />
  肖塵見狀，伸手指尖輕輕敲了敲身邊這位“小財迷”光潔的腦門，失笑道：“傻明月，你這賬算得不對。天下做什么生意都有可能虧錢，唯獨‘人’，是絕對不會虧本的！”

  他放下筷子，認(rèn)真給她們分析起來：“你想想，那些世家大族，培養(yǎng)一個嫡系子弟，要請名儒開蒙，要聘高手教習(xí)文武，耗費無數(shù)金銀心血，他們可曾覺得虧了？我們不過是把同樣的錢，換個方式花。我們請先生，一個先生可以同時教幾十個、上百個孩子識字、算數(shù)。我們請工匠，可以教她們謀生的手藝。這其中，只要有一兩個孩子天賦出眾，將來那便是大賺特賺。即便資質(zhì)尋常，只要她們能識字、會算數(shù)、懂一門手藝，長大了難道還會吃白飯嗎？她們會成為織工、繡娘、賬房，甚至是我們商隊里的管事。這可比把金銀堆在倉庫里生霉強多了?！?br />
  沈明月眨了眨眼，似乎有些被說服，但仍有顧慮，怯怯地補充了一句：“可……可那大多都是女孩子啊……”

  “女孩子又怎么樣？”肖塵眉毛一挑，“一樣可以讀書識字，一樣可以學(xué)習(xí)術(shù)數(shù)技藝！我說行那便行！將來，這座永和城里，出現(xiàn)女掌柜、女捕頭，甚至女知府，又有什么稀奇？誰敢來指手畫腳？是那些只會掉書袋的大儒？打斷他們的腿！”

  沈婉清則更關(guān)心具體的教養(yǎng)方式，她柔聲問道：“只是，一個先生要教那么多孩子，能照顧得過來嗎？只怕孩子們也學(xué)不精細?！?br />
  “當(dāng)然不是只有一個先生?！毙m解釋道，“我們可以多請幾位。有人專教識字，有人專教實用術(shù)數(shù)，有人教女子刺繡縫紉，有人教竹編、木工之類的匠活。根據(jù)她們的興趣和天賦因材施教。就算沒什么特別的天賦，多認(rèn)識幾個字，多學(xué)一點道理，懂得如何與人相處，對她們將來也是有益無害的?！?br />
  沈明月想了想，還是覺得見效太慢：“可是……夫君，這要等到她們長大成才，可得等上好多年呢?！?br />
  “那就等唄?！毙m灑脫地一笑，目光悠遠，“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做，時間也一樣會過去。既然如此，為何不把這些暫時用不到的錢財，花在或許能改變許多人命運的地方？總好過讓它們在庫房里積灰。你看那些被我們抄家的世家，哪個不是藏了滿屋的金銀珠寶？最后又如何？還不是便宜了我們。錢這東西，只有花出去，才能真正體現(xiàn)它的價值?！?br />
  他話鋒一轉(zhuǎn)，語氣變得輕松起來，目光掃過沈婉清和沈明月：“不過，這些具體的事務(wù)，你們知道有這么回事，把握個大方向就行，自然會有人去操辦。明月，你尤其要抓緊物色和培養(yǎng)幾個能獨當(dāng)一面、忠心可靠的掌柜，可不能把所有擔(dān)子都壓在自己身上。”

  他伸出手，分別握住兩女的手，眼中帶著憧憬，“你們可是要陪我看盡這天下大好河山的，豈能被這些俗務(wù)長久束縛？等過了這個年，天氣暖和一些，我們先去南蠻的村落看看，那里的日子雖然清苦，但山野風(fēng)光著實漂亮。然后我們再一路向東，帶你們?nèi)タ纯凑嬲拇蠛?！你們還沒見過海吧？”

  “海？”沈婉清作為從小生長在北方的姑娘，聽到這個詞，眼眸瞬間亮了起來，充滿了夢幻般的向往。對她而言，那是一片只在詩詞和傳說中出現(xiàn)的、廣闊無垠的藍色夢境。

  “公子啊，”月兒也興奮地扒著桌沿，小臉激動得紅撲撲的，她現(xiàn)在也習(xí)慣了一起上桌吃飯，早已把自己當(dāng)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，“海里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魚？比我們河里所有的魚加起來還多？”

  肖塵被她逗樂了，哈哈一笑，故意用夸張的語氣說道：“何止是很多很多的魚！海里還有很大很大的魚，大到一口能把我們的月兒都吞下去！”

  “哇——！”月兒不僅不怕還發(fā)出一聲驚嘆，眼睛瞪得溜圓，已經(jīng)開始在腦海里描繪那波瀾壯闊又帶著點可怕的海上景象了。

  夜色漸深，府內(nèi)一片寧靜。肖塵沐浴過后，推開了沈婉清臥房的門。

  房內(nèi)只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，光線柔和，將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色。

  沈婉清正垂首坐在床沿，似乎正在出神，聽到門響，她纖細的肩膀幾不可察地輕輕一顫，卻沒有立刻抬頭。

  昏黃的燈光勾勒出她優(yōu)美的頸項線條，而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耳根，此刻卻染上了明顯的、動人的緋紅，像初春的桃花瓣。

  肖塵反手輕輕合上門，嘴角噙著一絲了然又溫柔的笑意，放輕腳步走到她面前。

  他俯下身，溫?zé)岬臍庀⒂幸鉄o意地拂過她敏感的耳廓和頸側(cè)，聲音帶著一點蠱惑：“想我了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