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樓晚上聽了儒馬國之事，起初不言不語。

  待晚宴散場，綠蛟識趣地回了自己洞府。

  楊暮客本是想尋一個地方挖坑養(yǎng)尸，小樓勾了勾手指，“你隨我上車?！?br />
  “誒，好嘞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美滋滋地跟著小樓登上馬車。

  小樓坐定后輕聲說，“出了周上國，你便尋了一條有妖國的路。如今要去中州，你又尋了一條路有妖國。楊暮客，你是存心的么？”

  楊暮客一聽便知不可玩笑，姐姐這回怕是當(dāng)真惱了。也坐定靜靜地解釋，“北方凍土，且不說化凍后泥濘難走。那里雖有人煙，卻無人道。望炁看去，一片混沌。毫無秩序可言。若從北路走，不知路上要有多少麻煩。再說那黑砂戈壁，初春氣旋不定，時時起沙暴，不見前路，無有水源。著實難走。但南邊這盆地有山有水，路途平坦，比其余地方早春，氣候宜人?！?br />
  小樓瞇著眼，“那為何中州之人從北路東來，不曾走著好走的南路呢？”

  楊暮客鄭重地說，“小樓姐盡可放心，此回便是最后一回。日后皆從人道而行。至于他們不敢從南路走，因為人多而位卑。弟弟是修行之人，通曉規(guī)矩，姐姐是域外貴人，有氣運加身?！?br />
  小樓卻不吃這一套，“你總有理由。但你可曾想過，那北面無論如何，都是經(jīng)驗證的通路。至于這南邊……你又如何篤定無意外之事。若是有了意外，你言說本姑娘是貴人，可有天仙來救？可有那朱顏國國威降臨？”

  楊暮客聽了久久未曾言語，此刻已經(jīng)沒了回頭路。表面上是面皮要緊，但前路有歲神殿游神安保，后面有扶禮觀收尾。即便言說走此路時，兮合真人也沒出言相勸?；仡^？這些人只當(dāng)他楊暮客怕了，難當(dāng)大任。一錯到底，還是回頭求全？楊暮客左思右想。

  試錯是有代價的，楊暮客至今沒付出過代價。不代表以后不會。他被凡人賈小樓點醒了。

  “那我們便沿著妖國邊境而走，不入其境內(nèi)。路或許難走些，但安全得多?！?br />
  小樓點了點頭，“你且出去吧，喚玉香進來?！?br />
  “嘿嘿，姐姐早點歇息?！?br />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楊暮客出去看見玉香早就在車邊候著，沒等他說話，玉香便等了車。他已經(jīng)沒了挖坑養(yǎng)尸的興致，在這堰壩上來回走動。

  往東看去，一片祥和氣運。但這氣運是妖氛。

  心境不寧，便要打坐清心。楊暮客尋了一處面山望水的好地方，坐下提了口氣?？葱拿}如江河，聽血涌如濤聲，臟腑雷聲隆隆。二魂三魄若電光追溯過往。

  日出前楊暮客從入定中醒來，登高望遠，一縷紫氣收下。

  吃過早飯后綠蛟壬途上前送別。

  楊暮客看著洞中躲著的四條蛇，坐在馬車上大聲誦讀青靈門的經(jīng)文。

  壬途雖化形已久，卻也聽得認真。正道機緣，不可多得。

  大音希聲，這經(jīng)文只有巧緣和玉香聽得見。小樓和季通并不知。楊暮客肉身修為雖無進境，但小樓一番話，卻讓其心境不同。悟出些許行事有度的道理。

  這言法講道之能，便是今早才通曉。

  若楊暮客此刻再去誦讀那《勸學(xué)》，亦或者是在周上國杏壇講座，或許可以點化許多學(xué)子。跟那廚青念了一路經(jīng)，盡是些無用屁話。糟蹋了大把時間，可惜啊。

  浮橋托著馬車越過大河。清晨漲水大河雖看著平靜，但暗流涌動。馬車到了岸邊，季通看見一只欲望東去的鷺鳥，想提起水中的魚，卻被渦旋卷了進去。

  鷺鳥幾經(jīng)掙扎，舍了魚飛向高天，一去不回。

  楊暮客拿出折扇，扇飛了朝陽下悶熱的風(fēng)。扇面的字跡從“沐猴而冠”變成了“有舍有得”。

  季通瞧見了，“頭一回見少爺這扇面上寫了好話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臉一紅，“你那意思貧道以往展示的都是壞話不成？”

  季通搖搖頭，“少爺總拿著扇子揶揄人，便是好話也看著不似好話。當(dāng)下竟然夸獎那逃離危難的天妖，著實稀奇。”

  呸，“貧道這扇子通心意，好人見了自是好話，歹人見了便是歹話。季通你若是以往見得都不是好話，那你就是歹人，日后好好修修心。”

  “少爺您有理……”

  沿著蜿蜒大江繼續(xù)往東走，走了許久終于遇見了上坡。巧緣這一路下坡輕松慣了，初始上坡拉車還有些費勁。尤其是草地濕滑，輪轂不轉(zhuǎn)，有一段路幾乎是硬拖著走了上去。

  大江穿過一段川峽。山中茂密成林。

  這山里有個妖王，是個花豹。

  沒有香火供奉，沒有受封，便是這妖精管轄一山之地，調(diào)理風(fēng)水，也非是山神土地。但這妖精是個走正路的。雖未修道，但曾被下原的龍主褒獎。數(shù)百年來頭一回見著有人打此經(jīng)過，著實好奇。

  花豹喜滋滋地湊到了馬車邊上，巧緣嚇了一大跳，而后瞥見了坐著無事的楊暮客，仰頭挺胸繼續(xù)拉車。

  花豹早就褪了橫骨，問，“敢問道長咋從這走?。俊?br />
  小主，

  扇風(fēng)的楊暮客合上扇子敲了下花豹的腦袋，“你這妖精快送些風(fēng)來，明明就在大河邊上，偏偏熱得要死?！?br />
  花豹委屈地縮縮頭，“道長怎會熱呢？這山間涼爽，您看那樹上花骨朵，還未到適合綻放之溫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