聲望去。

  只見藏經(jīng)閣的總管事范老，一位須發(fā)皆白、年逾古稀的老者，此刻正拄著一根虬結(jié)的龍頭拐杖，在兩名弟子驚慌失措的攙扶下，顫顫巍巍、腳步踉蹌地沖上三層。他本在一層小心翼翼地整理著新入庫的典籍，聽到三層傳來的恐怖巨響和騷動，心知不妙，拼了老命趕了上來。當(dāng)看到眼前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——崩塌的書架，堆積如山的殘破典籍，昏迷在地的劉長老，以及那個持劍而立、如同魔神般的少宗——范老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，花白的胡須根根倒豎，布滿皺紋的臉?biāo)查g漲得通紅，渾濁的老眼中燃燒著滔天的怒火和難以置信的痛心。

  范老執(zhí)掌藏經(jīng)閣超過一甲子，視這些典籍如生命，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！每一卷典籍的入庫、整理、維護(hù)，都傾注了他畢生的心血。此刻，看到這千年積累、宗門命脈被如此野蠻地摧毀，如何能不叫他心如刀絞，肝膽俱裂？

  “凌云！你……你這孽障！你可知罪？！”范老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破裂，如同砂紙摩擦，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凌云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迸出來的，“這些典籍……是我青云宗立宗之本！是千年來無數(shù)先輩嘔心瀝血、用性命換來的傳承！是……是我宗……立足東域……千秋萬代的根基！你……你竟敢如此……如此糟踐！你……你對得起青云宗的列祖列宗嗎？！你……你這不肖子孫??！”

  凌云停下?lián)]劍的動作，劇烈地喘息著，胸膛起伏，看著氣得快要背過氣去的范老，眼中非但沒有絲毫悔意，反而閃過一絲極度不耐的輕蔑：“一群破書而已，值得你這么大呼小叫？沒了再抄寫一份便是，大驚小怪，聒噪！”

  “你……你……噗——！”范老被他這番大逆不道、毫無敬畏的話氣得渾身痙攣，眼前徹底被黑暗籠罩，只覺得一股腥甜直沖喉頭，猛地又噴出一大口鮮血，身體一軟，也如同劉長老一般，昏死過去，倒在散亂的書堆里。

  “范管事！”

  “快！快叫醫(yī)修！快??！”

  藏經(jīng)閣三層徹底陷入了混亂與恐慌之中。弟子們手忙腳亂地圍向兩位昏迷的長老，呼喊聲、哭泣聲、奔跑聲響成一片。

  凌云看著倒在地上的兩位長老，看著滿地狼藉、如同被颶風(fēng)掃過的慘狀，眼中的瘋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猝然清醒的慌亂和茫然。他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，自己似乎……真的鬧得太大了，遠(yuǎn)超劍冢那次。

  但骨子里的驕縱和不愿認(rèn)錯的性格立刻占據(jù)了上風(fēng)。他強(qiáng)行壓下心頭的慌亂，收起依舊散發(fā)著寒氣的長劍，故作鎮(zhèn)定地冷哼一聲，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張聲勢：“哼，一群老廢物，這么不經(jīng)嚇，裝模作樣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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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說完，他轉(zhuǎn)身就想離開這片狼藉之地，只想盡快逃離這讓他開始感到不安的現(xiàn)場。

  “站??！”

  一道低沉、冰冷、蘊含著山岳般沉重怒意的聲音，如同無形的枷鎖，瞬間鎖定了凌云的身形，從門口傳來。那聲音里的威嚴(yán)，讓混亂的現(xiàn)場瞬間死寂。

  玄陽子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門口，臉色鐵青，如同籠罩著萬年寒霜。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掃過閣樓內(nèi)遍地狼藉的典籍、斷裂倒塌的書架、昏迷不醒的兩位長老，最后定格在凌云身上。他周身的靈氣劇烈地波動著，如同即將爆發(fā)的火山，壓抑的怒意讓整個三層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，沉重得讓人窒息。顯然，這位青云宗的掌門，已然怒到了極點。

  “掌……掌門……”凌云看到玄陽子那雙冰冷刺骨、毫無溫度的眼睛，心中一沉，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，下意識地低下頭，不敢與之對視。

  玄陽子沒有立刻理會他，身影一晃，便已出現(xiàn)在昏迷的范老身邊。他迅速俯身，探了探范老的鼻息，又搭上其腕脈，臉色更加難看。他毫不猶豫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，倒出一枚散發(fā)著濃郁藥香的碧綠丹藥，小心翼翼地喂入范老口中，并以自身精純靈力助其化開藥力。直到感覺到范老的氣息稍微平穩(wěn)下來，他才緩緩站起身。

  當(dāng)他再次轉(zhuǎn)過身，面向凌云時，目光已經(jīng)銳利得如同實質(zhì)的利劍，帶著無邊的失望和深沉的痛心，直刺凌云心底：“你……可知罪？”

  凌云被他看得渾身汗毛倒豎，如芒在背，在那恐怖的威壓下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，囁嚅著辯解道：“我……我只是一時心急，找不到……找不到合適的功法，一時失手才……”

  “失手？！”玄陽子猛地打斷他，聲音陡然拔高，如同九天驚雷在閣樓內(nèi)炸響，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！他指著滿地狼藉，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凌云心上，“失手能劈碎整整三層、二十七排鐵木書架？！失手能毀掉近五千卷孤本、珍本典籍？！失手能氣得兩位為宗門鞠躬盡瘁數(shù)十年的長老接連吐血昏迷？！凌云！你的失手，好大的‘手筆’?。?！”

  他一步步逼近凌云，腳步沉重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凌云的心跳上，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和濃得化不開的失望：“為師教導(dǎo)過你多少次？！要敬畏典籍！那是先賢智慧的結(jié)晶！要尊重師長！那是立宗的根本！要沉穩(wěn)心性！那是修道的基石！你……你全都當(dāng)成了耳旁風(fēng)嗎？！全都喂了狗嗎？！”

  凌云被他步步緊逼的怒斥吼得臉色慘白，連連后退，脊背抵上了冰冷的墻壁，退無可退。但心底那份被驕縱慣養(yǎng)出的不服氣，依舊在掙扎：“可是……可是那些典籍……本就沒用，配不上我的天賦，留著也是浪費資源……”

  “住口！”玄陽子怒不可遏，猛地一掌拍在旁邊唯一一根尚且完好的粗大立柱上！

  “轟！”

  一聲悶響，那根由堅硬紅靈木打造、需要數(shù)人合抱的立柱，竟被他一掌拍出一個深達(dá)寸許、邊緣焦黑的清晰掌??！木屑紛飛！整個藏經(jīng)閣都仿佛搖晃了一下。

  “你懂什么？！”玄陽子須發(fā)皆張，厲聲咆哮，聲浪滾滾，“你可知這些典籍意味著什么？！那是無數(shù)先輩披荊斬棘、嘔心瀝血、甚至犧牲性命才換來的傳承！是我青云宗能在這東域屹立千年不倒的根本！你毀的不是書！你毀的是我青云宗的根基！是斷了宗門的傳承命脈！你這孽障?。　彼葱募彩椎呐?，如同洪鐘大呂，在寂靜的閣樓中回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