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天后，林墨再次來到了紅星公社。公社大院外墻的標語又換了一茬，內容更加尖銳。王振山書記果然等在辦公室里，見到林墨，如同見了救星，連忙把他讓進屋，又遞煙又倒水，臉上的皺紋似乎比上次見時又深了幾分。

  寒暄幾句后，王振山便唉聲嘆氣地切入正題：“林工啊，實不相瞞，這次請您來，實在是遇到難關了?！彼噶酥复巴?br />
  “工作組盯著呢，說咱們公社不少社員家的副業(yè)搞得太‘高調’，偏離了‘以糧為綱’的精神，要么讓各家把自家養(yǎng)的雞鴨豬羊、種的那些超出自家吃的菜，都送到統(tǒng)購統(tǒng)銷點去賣掉，要么……就干脆收歸集體，由大隊或者公社統(tǒng)一經(jīng)營、統(tǒng)一核算。”

  他重重嘆了口氣：“您是知道的，前兩年困難時期，大家都為了糊口發(fā)愁，這兩年要不是靠著各家各戶搞點副業(yè)，這日子更難熬?，F(xiàn)在剛緩過點氣，這么一來，社員們積極性受打擊??！可工作組的話，又不能不聽?！?br />
  林墨靜靜聽著，心中了然。這是運動深入后，對農村經(jīng)濟模式的進一步收緊。

  “那公社打算怎么辦？”林墨問道。

  “我們開會商量了，”王振山壓低了聲音，“既然不讓單干，那我們就搞集體的！工作組不是說要集體經(jīng)營嗎？那我們就擴大規(guī)模地搞！”

  “一是想把原來那個蔬菜大棚的規(guī)模再擴大一倍，二是琢磨著，能不能由公社牽頭，辦個小型的集體養(yǎng)殖場，養(yǎng)豬或者養(yǎng)雞鴨都行。這樣既能符合上面的精神，也能給公社集體增加點收入，年底給社員們多分點紅。”

  他熱切地看著林墨：“這擴大大棚的事兒，第一個就想到了您！上次你們周學長給設計的那大棚，效果太好了！冬天也能出鮮菜，可是幫了大忙。”

  “這次，我們想在河沿那邊另外找塊平整點的地，再建一個，規(guī)模更大些。這設計規(guī)劃，本來想找你們周學長的，他不是畢業(yè)了嘛，想著你也到大四了，你看你的畢業(yè)設計是不是也跟你學長一樣也用我們大棚的設計！”

  林墨略一思索，便點頭將幫忙設計的請求應承下來。這既是幫助公社，也是將自己的學習的知識實踐應用的好機會。

  “設計可以，但我需要準確的地形和數(shù)據(jù)?！绷帜f道。

  “王書記，您把上次幫周學長做過測繪的那幾位社員同志再請來，我需要他們幫忙，把選定的地塊精確測繪出來，包括方位、坡度、水源距離等。同時，公社要組織人手，盡快把土地平整出來?！?br />
  “沒問題！我馬上安排！”王振山見林墨答應得爽快，大喜過望，立刻派人去叫那幾位參與過測繪、腦子靈光的年輕社員。

  交代完測繪要求和注意事項，并約定好等數(shù)據(jù)出來，由許大茂下次來放電影時帶回城里后，林墨離開了公社大院，朝著孫老蔫家走去。

  穿過熟悉的村路，來到那處安靜的院落。孫老蔫正坐在屋檐下，就著天光擦拭他那桿老獵槍，看到林墨，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，忙起身招呼。

  林墨將帶來的兩包點心和一瓶燒刀子放在桌上，和孫老蔫聊起了近況。

  孫老蔫特意提到了他的長孫，那個叫虎子的壯實后生，已經(jīng)十八歲了。他站在爺爺身后，眼神里既有對林墨的尊敬，也有一絲對未來的迷茫。

  林墨看著虎子，知道孫老蔫的意思。他沒有等孫老蔫說出來，語氣鄭重地對他說道：“大叔，我記得以前說過，有機會，想帶虎子兄弟進城找找出路?！?br />
  孫老蔫聞言，眼睛一亮，連連點頭：“記得，記得！”

  “如果虎子愿意等我這段時間忙完，我再去看看廠里招工的情況?！绷帜f道，“年后城里木器廠那邊，生產規(guī)模擴大，可能需要增加一些人手，特別是些踏實肯干的年輕人，可以從臨時工做起?！?br />
  “雖然剛開始辛苦，但總算是個正經(jīng)工作，能學門手藝?！?br />
  孫老蔫激動得手都有些抖，拉著虎子的胳膊：“聽見沒？林工要給咱找路子哩！還不快謝謝林工！”

  虎子黝黑的臉上也泛起紅光，笨拙而又真誠地向林墨鞠躬道謝。

  林墨扶住他：“先別急著謝，成不成還得看機會和廠里的安排。你們先有個準備，等我的信兒。”

  在孫老蔫千恩萬謝中，林墨離開了孫家。

  接下來的日子，林墨一邊完成學校的課業(yè)，一邊著手構思紅星公社新大棚的設計方案。他借鑒了周學長的成功經(jīng)驗，但并未滿足于此。

  他翻查了更多資料，結合河沿地塊可能的特點，思考如何優(yōu)化結構，提升保溫性能，甚至初步考慮了不同蔬菜輪作對光照、溫度的需求差異。

  幾天后，那幾位由王振山指派的、曾參與過上次測繪的年輕社員，果然帶著工具，在河沿選定的地塊上開始了精細的測量。

  他們雖然文化水平不高，但經(jīng)過上次的鍛煉，對拉皮尺、定樁、記錄數(shù)據(jù)等活計已經(jīng)相當熟練，也知道這些看似簡單的數(shù)字對后續(xù)建設至關重要。測量的數(shù)據(jù)被仔細地記錄在泛黃的紙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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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又過了些時日，許大茂來廠里放電影時，果真給林墨捎來了一個厚厚的信封。里面正是紅星公社河沿地塊的詳細測繪數(shù)據(jù)，還有王振山的一封簡短的信，信里除了提到設計圖，也再次提到了養(yǎng)殖場規(guī)劃遇到的困難——缺乏專業(yè)指導，希望林墨有空也能幫著“參謀參謀”。

  林墨展開測繪圖紙和數(shù)據(jù)記錄，立刻沉浸進去。他根據(jù)新的地形、坡度以及水源距離，開始正式繪制大棚的設計草圖。

  他考慮到擴大規(guī)模后的結構穩(wěn)定性，在關鍵承重部位做了加強設計；針對冬季防風保溫，他建議在棚體北側加筑一道簡易的土坯防風墻；他還根據(jù)當?shù)厝照战嵌?，微調了棚頂?shù)膬A斜度，以最大限度吸收太陽熱量。

  這不僅僅是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