臘月的鎮(zhèn)國將軍府，總比別處多幾分暖意。

  庭院里的臘梅開得正好，鵝黃色的花苞綴在枝頭，冷香順著半開的窗欞飄進屋內，混著暖爐里的松香，漫在楚母手邊的錦緞上，楚母正拿著銀線，細細繡著纏枝蓮紋，預備給楚清瑤做件新的襦裙。

  “夫人，程明遠來了，說是給您帶了江南新到的雨前茶?！惫芗覄疠p手輕腳走進來，語氣帶著幾分笑意。

  自宮宴后，程明遠來將軍府的次數(shù)就多了，有時是送新畫的扇面，有時是帶些楚清瑤愛吃的江南點心，府里上下都瞧得出，這是對楚清瑤上了心。

  楚母手里的繡花針頓了頓，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，她放下錦緞，擦了擦指尖的銀線：“快請他到前廳坐，再讓廚房溫壺桂花酒，切兩碟清瑤愛吃的杏仁糕?！?br />
  劉嬸應著去了。

  楚母走到鏡前，理了理身上的淺紫色常服，又將桌上的嫁衣圖樣疊好——那是前幾日若瑄送來的，說等楚清瑤定了親，就按這個樣式做嫁衣。

  她想起女兒前幾日捧著程明遠送的《江南荷花圖》時的羞澀模樣，嘴角忍不住向上彎了彎。

  不多時，前廳就傳來程明遠溫和的聲音：“楚伯母安好?！?br />
  楚母走過去時，見程明遠正站在廊下，穿著件月白錦袍，肩上落了些細碎的雪沫，手里提著兩個錦盒，身姿挺拔卻難掩幾分緊張，耳尖微微泛紅。

  “快進來坐，外面冷，看你肩上都落了雪?！背感χ惺?，示意他坐在暖爐旁的錦凳上：“這么冷的天，還特意跑一趟，是有什么要緊事嗎？”

  程明遠坐下后，先將手里的錦盒遞過去，語氣帶著幾分鄭重：“前幾日托人從江南捎來的雨前茶，比去年的更醇厚些，伯母您嘗嘗。

  另一個錦盒里是些新的顏料和宣紙，清瑤說想畫冬日的臘梅，這些顏料上色更鮮亮?！?br />
  楚母接過錦盒，打開一看，茶葉條索緊實，還帶著淡淡的蘭花香，正是她喜歡的口味。

  顏料盒里擺著十二色的石青、石綠，都是京城里難尋的上好貨。

  她笑著點頭：“你有心了，還記著我和清瑤的喜好?！?br />
  程明遠端起丫鬟遞來的桂花酒，淺啜一口，溫熱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，卻沒壓下心底的緊張。

  他指尖輕輕捏著杯沿，沉默了片刻，終于抬頭看向楚母，眼神滿是誠懇：“伯母，今日來，除了送些東西，其實……是想跟您談談我和清瑤的事?！?br />
  楚母心里的石頭落了地，臉上卻不動聲色，只是溫和地看著他：“你想說什么，盡管說，伯母聽著?！?br />
  “我與清瑤相識已有兩年，從江南的畫到京城的畫，我一直很欣賞她的聰慧與溫柔?！背堂鬟h的聲音漸漸平穩(wěn)，眼底泛起溫柔的光：“她喜歡畫畫，我便想陪她走遍江南，看遍天下的荷花。

  她性子靦腆，我便想護著她，不讓她受半點委屈。

  我知道，我雖在翰林院任職，俸祿不算豐厚，卻也能讓她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過日子，不讓她為生計發(fā)愁?！?br />
  他頓了頓，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——那是塊羊脂白玉，雕著并蒂蓮的紋樣，玉佩邊緣還帶著溫潤的光澤，顯然是貼身戴了許久的。

  “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，她說要送給我未來的妻子。

  今日我?guī)?，是想懇請伯母，將清瑤許配給我，我定會用一生一世待她好，絕不負她?！?br />
  楚母接過玉佩，指尖摩挲著上面的并蒂蓮，心里滿是感慨。

  她想起夏天的時候，楚清瑤拿著程明遠畫的荷花圖，紅著臉問她“程明遠的畫是不是很好看”。

  想起上個月楚清瑤生病，程明遠提著藥湯在府外等了兩個時辰，只為確認她安好。

  這些細節(jié)，比任何承諾都更能說明程明遠的心意。

  “你對清瑤的好，伯母都看在眼里。”楚母將玉佩放回程明遠手中，語氣帶著幾分鄭重：“只是婚姻大事，除了你的心意，還要看清瑤的想法。

  你也知道，清瑤性子軟，卻有自己的主意，她若不愿，就算伯母點頭，也沒用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?！背堂鬟h連忙點頭，眼神里滿是期待：“我之前問過清瑤，她……她沒有反對，只是說要聽伯母的意思?！?br />
  他想起前日在朱雀街，他鼓足勇氣問楚清瑤“愿不愿跟我定親”，楚清瑤紅著臉點頭說“聽娘的安排”時的模樣，心跳又忍不住快了幾分。

  楚母看著他緊張又期待的樣子，忍不住笑了：“這孩子，有了心上人，連話都不敢跟我說了?！彼龑χT外喊道，“劉嬸，去把清瑤請來，就說程明遠來了，有話跟她說?！?br />
  劉嬸應著。

  前廳里只剩下楚母和程明遠。

  程明遠端起茶杯，卻沒心思喝，只是頻頻看向門口的方向。

  不多時，就聽見楚清瑤的腳步聲，她穿著件淺粉色襦裙，發(fā)間簪著支素銀梅花簪，走到門口時，看到前廳里的程明遠，臉頰瞬間紅透，腳步也慢了下來，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裙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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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娘，程明遠。”楚清瑤輕聲打招呼，聲音細若蚊蚋，不敢看程明遠的眼睛。

  “清瑤，過來坐。”楚母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，笑著對程明遠道：“你看她，見了你就害羞，往后成了親，還不知要被你欺負成什么樣?！?br />
  程明遠連忙擺手，語氣急切：“伯母說笑了，我怎么會欺負清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