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歸雁入陽安,深宮起微瀾
天啟城的啟明星尚未隱去,鉛灰色的天幕還透著幾分寒涼,妘姮的素色馬車已碾過西城門的青石板,車輪聲在寂靜的晨霧里格外清晰。
車簾被穿堂風(fēng)掀起一角,她身著月白暗紋常服,領(lǐng)口繡著南訣特有的流云銀線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那塊暖玉——玉上雕著小巧的玄鳥圖騰,是皇后林央親手為她系上的平安符。
她望著窗外漸遠(yuǎn)的城樓,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,眼底無波無瀾,仿佛北離的風(fēng)波從未在她心上留下痕跡。
城門不遠(yuǎn)處的柳樹下,葉鼎之負(fù)手而立。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,腰間佩劍的劍穗被晨風(fēng)吹得輕晃,墨發(fā)用一根素銀簪束著,露出線條利落的下頜。
他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,指尖無意識攥緊了劍柄,指節(jié)泛白,喉結(jié)輕輕滾動了一下——他早從暗衛(wèi)的零星動靜中察覺了她的行蹤,卻終究沒有上前。
作為背負(fù)家族冤屈的“葉云”,他的肩上壓著查清父親葉羽冤案的重?fù)?dān),粗布勁裝下的脊背挺得筆直,轉(zhuǎn)身望向京城時,眼底的不舍已被堅(jiān)定取代,仿佛連風(fēng)都吹不散他的決意。
三日后,南訣都城陽安城的日頭已爬得老高,金色的陽光灑在青石板路上,將街市烘得熱鬧非凡。南門外,妘姮的素色馬車悄然停下,車簾掀開,她換了一身淡粉繡海棠的宮裝,裙擺掃過車轅時,銀線繡的海棠花瓣似要隨風(fēng)綻開。
兩名暗衛(wèi)身著玄色緊身衣,腰佩短刀,面罩遮住大半張臉,只露出銳利的眼睛,如影隨形地護(hù)在她兩側(cè)。
入城時,街市的喧囂撲面而來。
街東的面攤冒著白汽,掌柜的穿著粗布短褐,腰間系著油布圍裙,一手顛著鐵鍋,一手擦著額頭的汗,吆喝聲穿透人群:“剛出鍋的羊肉面,熱乎嘞!”
巷口的綢緞莊掛著七彩綾羅,伙計(jì)穿著青布長衫,踮腳為穿錦緞褙子的婦人展開一匹流云紋蜀錦,語氣帶著討好:“夫人您看這花色,襯得您膚色更亮了!”
轉(zhuǎn)角的雜耍班子前圍滿了孩童,賣糖畫的老人穿著灰布長衫,手腕輕轉(zhuǎn),琥珀色的糖絲落在石板上,很快凝成一只振翅的蝴蝶,引得孩子們拍手叫好,清脆的笑聲裹著糖香飄得老遠(yuǎn)。
往來行人或挑著貨擔(dān)、或騎著駿馬,衣飾上皆帶著南訣特有的紋路,一派鮮活熱鬧的民生景象。
馬車避開主干道,沿著宮墻外圍的林蔭道前行。南訣皇宮的輪廓在日光下愈發(fā)雄壯——宮墻以深灰色條石壘砌,高達(dá)數(shù)丈,墻頭覆蓋著鎏金瓦,日光下如流淌的金河。
正門“承天門”由整塊漢白玉雕琢而成,門楣上的玄鳥圖騰栩栩如生,兩只玄鳥展翅相對,喙銜明珠,爪握祥云,浮雕上還嵌著細(xì)碎的青金石,在陽光下泛著幽藍(lán)光澤。
守門的禁衛(wèi)軍身著玄色鎧甲,甲片邊緣鎏著銀邊,陽光照在甲胄上反射出冷光,他們腰間佩著長戟,站姿如青松般肅穆,頭盔上的紅纓紋絲不動,只在有人靠近時,目光才會銳利地掃過,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(yán),連呼吸都壓得極輕,仿佛連風(fēng)都不敢擾亂他們的陣型。
妘姮在長樂宮偏門下車,女官身著淺紫宮裝,領(lǐng)口繡著纏枝蓮,屈膝引路時,裙擺的褶皺都透著規(guī)整。
長樂宮是皇后林央的居所,處處透著溫婉雅致——庭院里的玉蘭開得正盛,雪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,空氣里飄著清甜的花香;主殿的門窗皆為紫檀木所制,雕著纏枝蓮紋,窗紗是極淺的藕荷色,陽光透過窗紗灑進(jìn)來,在金磚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殿內(nèi),林央身著正紅色宮裝,領(lǐng)口、袖口皆繡著金線鳳凰,鳳羽的紋路細(xì)膩得能看清每一根絲線,她坐在鋪著軟墊的紫檀木椅上,烏黑的長發(fā)挽成飛天髻,插著一支赤金點(diǎn)翠步搖,步搖上的珍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。
見妘姮進(jìn)來,她立刻起身迎上,一把拉住女兒的手,指尖帶著暖玉的溫度,細(xì)細(xì)摩挲著妘姮的手背,目光里滿是心疼:“我的兒,可算回來了,看這手腕都細(xì)了一圈?!闭f著,她抬手拂去妘姮肩上的落塵,指腹輕輕蹭過女兒的臉頰,眼眶微微泛紅。
妘姮心中一暖,反手握住母親的手,指尖能觸到母親掌心的薄繭——那是常年為她繡衣、研墨留下的痕跡。她屈膝行了一禮,聲音放得輕柔:“讓母后掛念了,兒一切安好?!?br />
說著,她從隨身的錦盒中取出物件:一支北離特產(chǎn)的羊脂玉發(fā)梳,梳齒圓潤,梳背雕著纏枝紋;一盒天啟城有名的香膏,瓷盒上印著淡雅的蘭草;還有一幅江南水墨圖,畫的是煙雨杏花。
“這是兒在北離尋得的,想著母后會喜歡?!彼f話時,睫毛輕輕顫動,眼底帶著幾分難得的柔和。
林央拿起玉梳,指尖摩挲著細(xì)膩的紋路,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,眼眶卻更熱了:“只要你平安回來,比什么禮物都好?!?br />
她拉著妘姮坐在廊下的石凳上,石凳上鋪著軟墊,兩人湊在一起,妘姮撿些北離的風(fēng)土人情講述——說天啟城的茶館如何熱鬧,江南的杏花如何好看,刻意避開了權(quán)謀與危險。林央聽得認(rèn)真,時不時輕笑出聲,步搖上的珍珠隨著笑聲輕輕晃動,連眼角的細(xì)紋都透著暖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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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,皇宮深處貴妃張漓居住的“攬?jiān)碌睢逼珡d里,壓抑的怒火幾乎要沖破屋頂。二皇子赫連擎穹是貴妃之子,舅舅還是刑部張尚書。
此刻他身著寶藍(lán)色織金錦袍,領(lǐng)口繡著暗紋龍形(雖非正龍,卻比其他皇子的紋樣更顯華貴),將手中的白玉杯重重?cái)R在描金案上,青瓷與木案相撞發(fā)出刺耳脆響,酒液濺出幾滴在錦袍上。
他卻渾然不覺,眉頭擰成死結(jié),語氣帶著滔天怒火:“憑什么她妘姮就能隨心所欲?當(dāng)年我和六弟求見雨生魔拜師,父皇找盡理由駁回,如今卻放任她去北離歷練,還把查探鄰國的重任交給她!”
他說著,手掌狠狠拍在案上,案上的茶盞被震得跳起,眼底的嫉妒與不甘幾乎要溢出來——自妘姮出生,他這個背靠尚書府的皇子,在父皇面前的分量竟一日不如一日。
坐在他身旁的六皇子赫連擎晨,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