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啟城的晨霧還未散盡，妘姮已站在長生院外的柳樹下，看似在觀賞晨光，實則目光早已掠過院內(nèi)——李長生的幾名弟子正各自練功，柳月以羽扇為劍，招式飄逸卻藏著凌厲；另一名弟子則在推演兵法，沙盤上的陣型變幻莫測，隱隱有攪動風云之勢。

  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，心中暗自盤算：李長生的弟子雖各有所長，但論綜合實力，仍難與南訣皇室培養(yǎng)的暗衛(wèi)相比。不過，這些人背靠李長生，又身處北離權(quán)力中心，日后必是影響北離局勢的關(guān)鍵力量。

  此次前來北離的任務(wù)已完成部分，是時候考慮抽身了。更重要的是，她清楚自己的戰(zhàn)場始終是南訣，北離不過是以后的目標，沒必要在此過多糾纏。

  轉(zhuǎn)身走向街市時，沿途的茶館里滿是關(guān)于皇室的議論。

  “聽說了嗎？景玉王蕭若瑾要娶影宗的易文君姑娘做側(cè)妃了！”

  “影宗可是江湖上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勢力，景玉王這是要借影宗的力量鞏固地位??！”

  “那瑯琊王蕭若風呢？前幾日還見他在城外練兵，手下的將士個個精銳，不少江湖門派都愿追隨他呢！”

  妘姮走進茶館，選了個角落坐下，靜靜聽著。她早已查清，北離皇室的權(quán)力之爭，表面是太安帝對鎮(zhèn)西侯府的忌憚，實則是景玉王蕭若瑾與瑯琊王蕭若風的暗中角力——只是這角力，比她想象的更復雜。

  蕭若瑾野心勃勃，聯(lián)姻影宗不過是第一步。他深知自己在軍中與江湖的聲望遠不及弟弟，便借著蕭若風的仁厚，讓其代為收攏勢力。

  可蕭若風雖無稱帝之心，一心想助哥哥上位，卻不知自己“瑯琊王”的威望早已超出預期——那些被他收攏的將領(lǐng)、江湖門派，大多是沖他的仁名與兵權(quán)而來，而非“景玉王”蕭若瑾。

  “就說上次江南水患，瑯琊王親自帶人賑災，百姓都稱他‘仁王’，景玉王卻只在京城派了些糧草，高下立判??！”

  “還有鎮(zhèn)北軍的周將軍，明著歸景玉王調(diào)遣，暗地里卻只聽瑯琊王的命令，這可不是個好兆頭?！?br />
  妘姮端起茶盞，薄紗下的眼眸閃過一絲了然。蕭若風越是幫蕭若瑾收攏勢力，就越會凸顯蕭若瑾的短板；那些追隨者越是推崇“瑯琊王”，就越會讓“景玉王”蕭若瑾心生猜忌。兄弟間的隔閡，早已在權(quán)力的拉扯中悄然滋生，只是缺一個爆發(fā)的契機。

  這時，一名暗衛(wèi)悄然出現(xiàn)在她身后，低聲道：“主子，南訣那邊傳來消息，陛下已同意您的歸期，只是讓您在離開前，再查探一下北離皇室對互市的最終態(tài)度?！?br />
  妘姮點頭，目光望向皇宮的方向。她知道，要查探皇室態(tài)度，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接近蕭若風或蕭若瑾。而蕭若風素來喜歡在城西的“忘憂茶館”與江湖人議事，這倒是個絕佳的機會。

  午后，忘憂茶館里人聲鼎沸。蕭若風身著便服，正與幾名江湖人士交談，眉宇間滿是溫和。

  “多謝各位愿意支持我哥哥，待他日景玉王穩(wěn)定朝局，必不會虧待大家?！?br />
  一名劍客卻直言道：“瑯琊王殿下，我們追隨的是您，而非景玉王。您若愿登大位，我們愿效死力！”

  蕭若風聞言，眉頭微蹙：“休得胡言！我哥哥才是父皇屬意的繼承人，我只求能輔佐他，護北離百姓安寧?！?br />
  這番話恰好被輔佐茶館的妘姮聽到。她心中暗嘆：蕭若風的仁厚與執(zhí)著，既是他的優(yōu)點，也是他的軟肋。他始終不愿看清，自己“瑯琊王”的身份與威望，本身就是對蕭若瑾“景玉王”權(quán)力的威脅。

  蕭若風也注意到了妘姮，見她身著月白長衫、覆著薄紗，氣質(zhì)清冷又帶著幾分異域疏離，心中忽然一動——這女子的氣度與傳聞中南訣那位出生便帶“祥瑞”名聲的九公主頗為契合，只是那位公主極少有人見過真容，他也不敢貿(mào)然斷定，只起身拱手：“連姮姑娘，不知來此有何要事？”

  妘姮微微欠身，聲音清冷：“只是路過，聽聞瑯琊王殿下在此，特來叨擾，聽說南訣與北蠻開了互市，便想向殿下討教一番對此事的看法?！彼桃獗荛_身份相關(guān)的話題，不愿在離開前節(jié)外生枝。

  蕭若風一愣，隨即笑道：“互市對兩國百姓都有好處，我自然是支持的。只是兄長和父皇那邊，還需與朝臣商議，暫時未有定論?！彼麎合滦闹袑u姮身份的疑慮，如實回應(yīng)著互市之事。

  妘姮從袖中取出一份密函，遞給他：“這是我偶得關(guān)于南訣擬的互市條規(guī)，殿下若有興趣，可轉(zhuǎn)交景玉王殿下?！彼溃@份密函既是完成赫連昊的囑托，也是她離開北離前，給北離皇室留下的最后一份“禮物”——互市若成，可暫緩北離的內(nèi)部矛盾；若不成，也能讓蕭若瑾與蕭若風的分歧進一步擴大。而做完這些，她便該徹底告別北離，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戰(zhàn)場。

  蕭若風接過密函，剛想再追問幾句關(guān)于她身份的事，妘姮卻已轉(zhuǎn)身：“叨擾殿下了，告辭?！彼纳碛昂芸煜г诓桊^外，沒有絲毫留戀，仿佛從未在這北離的權(quán)力棋局中停留過。

  回到暫住的客棧，妘姮開始收拾行囊。暗衛(wèi)不解地問：“主子，不再與百里公子或葉鼎之告別嗎？”

  妘姮搖頭：“不必了。百里東君有李長生護著，葉鼎之有他自己的使命，我們本就只是過客，何必徒增牽掛?！彼巴鉂u漸落下的夕陽，心中一片平靜——北離的棋局再復雜，也與她無關(guān)了。明日清晨，她便會踏上歸程，回到那個屬于她的南訣皇宮，回到她真正的戰(zhàn)場。

  只是她不知道，在她離開天啟城的那一刻，蕭若瑾已收到了影宗的回信，同意了聯(lián)姻；而蕭若風在看到互市條規(guī)后，不僅理清了其中利弊，心中對妘姮身份的猜測也愈發(fā)清晰，正準備進宮將細則轉(zhuǎn)交北離帝和蕭若瑾時，順帶打探南訣九公主的消息。

  北離的權(quán)力之爭，仍在繼續(xù)，只是少了一個冷靜的旁觀者，多了一段關(guān)于“祥瑞公主”的隱秘猜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