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隕丹秘辛 扭轉(zhuǎn)戰(zhàn)意
洛湘府的靈堂靜得只剩燭火燃燒的噼啪聲,錦覓跪坐的蒲團(tuán)已被淚水浸得發(fā)潮。守孝第七日,她強(qiáng)撐著虛浮的身子去偏殿取父親遺留的書卷,剛到廊下,就聽見內(nèi)室傳來十二芳主壓抑的啜泣聲。
“……先主哪里是神力消散而亡?”牡丹芳主的聲音抖得厲害,卻字字如針,“當(dāng)年先主在花界誕下錦覓,我們守在殿外,分明聽見她氣若游絲地說,是荼姚逼她毀了元神,否則就要對錦覓下毒手!先主臨終前有令,花界不立少主,只讓錦覓安穩(wěn)度日,這些年我們瞞著她,只說是先主神力耗盡,可如今水神和風(fēng)神也遭了荼姚的毒手,這仇,怎能再壓下去?”
錦覓的腳步猛地頓住,指尖死死攥著廊柱上的雕花,木刺扎進(jìn)皮肉都渾然不覺。她只覺耳邊嗡嗡作響,牡丹芳主的話像驚雷,劈開了她二十年來的認(rèn)知——原來母親的“病逝”是假,慘死在天后手中才是真。
“還有錦覓身上的隕丹!”芍藥芳主緊接著開口,語氣里滿是痛惜,“那是先主拼著最后一絲神力煉的,就是怕錦覓記恨,怕她卷入天界紛爭,想讓她安安穩(wěn)穩(wěn)過一生。先主既下令不立少主,便是要她遠(yuǎn)離權(quán)謀,可到頭來,隕丹沒護(hù)住她,反倒讓她被旭鳳一家蒙在鼓里,連水神大人和臨秀風(fēng)神都因她丟了性命!”
“隕丹……”錦覓喃喃重復(fù)著,過往種種怪異瞬間有了答案:面對母親牌位時莫名的疏離、得知水神死訊時滯澀的心痛、甚至對旭鳳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——原來不是她涼薄,是心被這顆丹丸牢牢鎖住,連悲傷都無法盡興。
母親被荼姚所殺,自己身負(fù)斷情隕丹,爹爹和風(fēng)神姨母因她慘死……層層真相堆疊,如巨石砸在心口。錦覓猛地捂住胸口,喉頭涌上腥甜,一口鮮血噴濺在廊下的青石板上,殷紅的血花在月光下格外刺目。她眼前一黑,身體軟軟倒了下去,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“錦覓!”十二芳主聞聲沖出,見她倒在血泊中,頓時慌作一團(tuán)。眾人急忙圍上前施救,可錦覓氣息微弱,眉頭緊蹙,始終昏迷不醒。
靈堂內(nèi),十二芳主圍站在錦覓床前,個個眼含怒火。
“天界欺人太甚!”月季芳主猛地拍向桌案,案上的燭臺都震得搖晃,“先主冤死,水神風(fēng)神被害,錦覓如今又性命垂危,我們花界絕不能再忍!”
“可天界勢大,我們兵力微薄,如何抗衡?”蘭花芳主憂心忡忡,卻難掩眼底的決絕,“先主雖不讓立少主,可錦覓是她唯一的血脈,水神是她的義父,這仇,不能就這么算了!”
牡丹芳主深吸一口氣,眼中閃過孤注一擲的光芒:“魔界與天界素來不和,此前夜神殿下還去過魔界議事。我們花界掌管六界糧草藥材,若以此為籌碼,求魔尊出兵,定能踏平凌霄殿,為死去的人報仇!”
“對!聯(lián)合魔界,殺了太微和荼姚,為錦覓,為先主和水神報仇!”眾芳主紛紛附和,悲憤的情緒在靈堂內(nèi)蔓延。
云渺山觀星臺,月華如練,灑在靜置的水鏡上。妘姮立于水鏡旁,廣袖垂落,指尖未動,只任憑鏡中花界的悲憤與密謀自然流轉(zhuǎn),眼底無波,如觀云卷云舒,盡顯三清大道無為的淡然——她知世事如棋,卻不急于落子,只待該醒之人自醒,該擔(dān)之人自擔(dān)。
潤玉踏云而來時,衣擺沾染的魔界風(fēng)塵尚未散盡,卻不見半分倉促。歷劫歸來,他眉宇間的清冷更添了幾分沉穩(wěn),往日的隱忍斂作了眼底的篤定,見師尊靜立水鏡前,便輕步上前,躬身行禮,聲音平穩(wěn)無波:“師尊。”
妘姮側(cè)身,未多言,只抬眸示意他看水鏡:“洛湘府之事,你且觀之。”
潤玉望向水鏡,從錦覓吐血昏迷到十二芳主密謀聯(lián)魔,全程靜默看完,眉頭未蹙,指尖未顫,只在看到錦覓倒在血泊時,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,轉(zhuǎn)瞬便歸于平靜。他已知曉前因后果,卻不似往日般急于剖白或干預(yù),只沉聲道:“花界悲憤可解,魔界野心可制,唯需一策,穩(wěn)住六界天平。”
妘姮聞言,緩緩抬手,指尖輕觸水鏡邊緣,淡藍(lán)光暈自觸點(diǎn)散開,將鏡中景象輕輕“攏”住,似鎖非鎖,似困非困:“此鏡可存其言,可滯其行,卻不能替六界定其局?!彼栈厥?,目光落在潤玉身上,語氣淡然如清風(fēng)拂山崗,“你既已歷劫歸位,便是未來執(zhí)掌六界之人。此事如何解,你自行決斷,我不干預(yù)?!?br />
這便是三清無為——不強(qiáng)行扭轉(zhuǎn),不刻意指引,只讓應(yīng)承天命者,以己之心,行己之責(zé)。
潤玉望著水鏡中昏迷的錦覓與激憤的芳主,沉思片刻,躬身的姿態(tài)未變,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:“弟子有三策。其一,攜凝神丹往洛湘府,先穩(wěn)錦覓元神,此為‘安內(nèi)’;其二,向十二芳主陳明利害——聯(lián)魔攻天,看似報仇,實則讓太微借‘平叛’之名吞并花界、清繳魔界,反成他的踏腳石,此為‘破局’;其三,再赴魔界見焱烈,點(diǎn)明花界糧草雖誘,卻抵不過天界雷霆之師,若他不愿淪為太微的棋子,便需按兵不動,此為‘止戈’?!?br />
三策言畢,條理清晰,既顧念花界悲憤,又兼顧六界安穩(wěn),無一絲沖動,盡是歷劫后的沉穩(wěn)擔(dān)當(dāng)。
妘姮頷首,未置可否,只抬手將一枚玉瓶遞給他——瓶中正是凝神丹。她未叮囑“切勿沖動”,未囑咐“萬事小心”,只淡淡道:“去吧?!?br />
大道無為,非不作為,而是信所信之人,任其行所當(dāng)行之事。
潤玉接過玉瓶,再次躬身行禮,轉(zhuǎn)身踏云而去。白衣在月華下舒展,不疾不徐,如一道沉穩(wěn)的流光,徑直往洛湘府方向飛去。他不再是那個需師尊庇護(hù)的弟子,而是已能獨(dú)當(dāng)一面、為六界扛下風(fēng)雨的未來天帝。
妘姮立于觀星臺,望著他的背影,又看向水鏡中緩緩流轉(zhuǎn)的光暈,眼底依舊無波。水鏡鎖得住一時密謀,卻鎖不住人心向背,而人心所向,便是天道所向——這盤棋,終究要由潤玉自己,一步步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