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陽光如同融化的蜜糖，斜斜地淌過教室斑駁的木窗，在青磚地面投下菱形的光影，又順著課桌的木紋，爬上李曉聰?shù)恼n本。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，這個位置是他主動向老師申請的 —— 既能躲開后排同學的干擾，又能清楚看見黑板上的每一個字。課本邊角仔細包著泛黃的報紙，筆記本上用紅藍鉛筆劃分出不同區(qū)域，重點內(nèi)容用紅筆圈出，解題思路則用藍筆標注。他還特意用省下的早飯錢買了塊嶄新的橡皮，此刻正端端正正擺在鉛筆盒里，橡皮表面泛著的光澤，像是他嶄新開始的小小勛章。

  上課鈴如古寺晨鐘般悠悠響起，驚飛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。數(shù)學李老師夾著教案走進來，深藍色中山裝的口袋別著兩支鋼筆，老花鏡滑到鼻尖，他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，掃過教室的目光突然在李曉聰身上頓住。只見少年坐得筆直，校服領(lǐng)口的第二顆紐扣系得一絲不茍，課本、練習冊按學科順序碼放整齊，與往日課桌堆滿漫畫書、零食袋，甚至還藏著彈弓的邋遢模樣，簡直判若兩人。

  “咳咳?！?李老師清了清嗓子，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，“今天講二元一次方程組的實際應(yīng)用。” 他拿起粉筆，在黑板上用力敲了敲，粉筆灰簌簌落下，宛如飄雪，“同學們看例題 —— 某生產(chǎn)隊收割麥子，甲組每天比乙組多割 5 畝……”

  話音未落，后排傳來趙虎壓低的嘀咕：“這題比后山的山路還繞，聽得人腦仁疼！” 他一邊說，一邊用鉛筆頭戳了戳李曉聰?shù)暮蟊?，卻見李曉聰只是抿了抿唇，沒有像以前那樣轉(zhuǎn)頭回懟。少年的思緒飄回昨夜，煤油燈下，王伯戴著老花鏡，用掰玉米作比喻，手把手教他理解 “等量關(guān)系”：“你看，這玉米棒子就好比總數(shù)，掰下來的和留在桿上的，加起來不就對上了？” 此刻回想起來，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。

  李曉聰?shù)墓P尖在草稿紙上沙沙游走，仿佛在彈奏一曲獨特的樂章，將題目中的條件轉(zhuǎn)化成整齊的數(shù)學符號。當李老師轉(zhuǎn)身板書時，前排的陳美娟偷偷側(cè)過身，眼鏡滑到鼻尖，瞥見李曉聰本子上工整的解題步驟，驚訝得鋼筆差點掉在地上，墨水在桌面上暈開一小片藍漬。“不可能……” 她小聲嘟囔著，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，“上次月考他連分數(shù)通分都不會！這字跡，這思路，真的是他寫的？”

  “誰來試試這道題？” 李老師轉(zhuǎn)過身，手中的粉筆在半空懸著，期待的目光掃過教室。教室里鴉雀無聲，只有窗外的秋風卷著枯葉，撲簌簌撞在玻璃上，發(fā)出細碎的聲響。李曉聰?shù)男呐K在胸腔里劇烈跳動，仿佛要沖破束縛跳出來，他想起王嬸說過 “機會像秋天的野果，不伸手就會被別人摘走”。他咬咬牙，手臂像是灌了鉛般沉重，卻還是顫抖著舉起手，聲音雖小卻堅定：“老師，我…… 我想試試?！?br />
  “李曉聰？” 李老師推了推眼鏡，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渾圓，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。少年起身時太過著急，帶翻了板凳，“砰” 的聲響讓全班同學都回過神來，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。他深吸一口氣，望向黑板上密密麻麻的題目，突然覺得那些符號不再是天書，而是變成了王伯教他編竹筐時的經(jīng)緯線，只要理清脈絡(luò)，就能編織出答案。

  “設(shè)甲組每天割 x 畝，乙組每天割 y 畝……” 李曉聰?shù)穆曇羝鸪踹€有些發(fā)顫，像是寒風中搖曳的燭火，但講到關(guān)鍵處卻越來越響亮，粉筆在黑板上劃出利落的等號，仿佛是他斬斷困惑的利劍，“代入第二個方程，就能得出 x=25，y=20！” 最后一筆落下時，他的掌心已滿是汗水，粉筆灰沾滿了手指，回頭卻撞見李老師瞪圓的眼睛和微微張開的嘴巴。

  “完全正確！” 李老師的教鞭重重敲在講臺上，驚得窗臺上的粉筆盒都跳了跳，“這道題全班只有李曉聰解對了！而且用的是最簡潔的消元法！” 教室里先是一片死寂，仿佛時間都停止了，隨即爆發(fā)出雷鳴般的掌聲。趙虎吹著口哨，把兩只手都拍紅了，還一邊喊著：“好小子！深藏不露??！” 小翠坐在角落，偷偷抹了抹眼角，她想起昨天在衛(wèi)生所，李曉聰給自己講應(yīng)用題時，不厭其煩地畫圖講解，直到她完全明白。

  然而，平靜的課堂很快泛起波瀾。課間休息時，學習委員周文軒抱著作業(yè)本經(jīng)過李曉聰?shù)恼n桌，突然被人伸出的腳絆了一跤。練習冊如紛飛的蝴蝶散落一地，其中一張數(shù)學卷子正巧飄到李曉聰腳邊。他彎腰去撿，卻聽見前排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：“喲，學霸也對別人的作業(yè)感興趣？是不是想偷師??？”

  抬頭望去，鄰班的混混頭子大劉正倚在門框上，嘴角叼著根狗尾巴草，眼神里滿是挑釁。這人三天前剛在村口堵過李曉聰，嘲笑他 “裝模作樣”，還推搡了他一把。李曉聰攥緊卷子，指甲幾乎掐進紙里，腦海中閃過在別墅時，自己用同樣的手段羞辱別人的畫面，那時的自己，何嘗不是像眼前的大劉一樣可惡？

  本小章還未完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(xù)閱讀后面精彩內(nèi)容！

  “大劉哥，這是我不小心掉的?！?周文軒怯生生地湊過來，聲音里帶著恐懼。大劉卻一腳踩住卷子，皮鞋底碾過鮮紅的 “85 分”，臉上露出輕蔑的笑：“考這么高，不會是抄的吧？我看啊，這里面肯定有鬼！” 他斜睨著李曉聰，突然抓起卷子撕成兩半，紙張撕裂的聲音在教室里格外刺耳，“讓我檢查檢查！”

  “住手！” 李曉聰猛地拍桌而起，木桌發(fā)出沉悶的巨響，桌上的文具都跟著跳起了舞。全班同學都愣住了 —— 大家都記得，從前的李曉聰遇到這種事，要么跟著起哄，要么縮在一旁看熱鬧，還會趁機落井下石。此刻少年大步上前，擋在周文軒身前，目光冷得像臘月的井水，直視著大劉的眼睛：“周文軒的筆記我看過，每道題都有三種解法。你要是不服，現(xiàn)在就去告訴老師，我們當著全班的面再考一次！我倒要看看，是誰心里有鬼！”

  大劉的臉色變了變，他沒想到這個曾經(jīng)的 “小跟班” 敢跟自己叫板，惱羞成怒地卷起袖子：“你小子，翅膀硬了是吧？想找打？” 正當他要動手時，張明遠的聲音突然從教室外傳來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：“大劉！你們班主任找你！馬上！” 混混頭子惡狠狠地瞪了李曉聰一眼，踹開教室門揚長而去，臨走前還不忘罵罵咧咧。

  “謝…… 謝謝?！?周文軒的聲音帶著哭腔，蹲下身收拾碎片，肩膀微微顫抖。李曉聰也跟著蹲下，手指小心翼翼地撿起紙片，就像拾起珍貴的寶物：“別急，我?guī)湍阏称饋?。放學后去我家，我教你用方程解雞兔同籠問題，包教包會！” 他說話時，后頸的舊傷疤隱隱作痛 —— 那是半年前，他為了搶周文軒的游戲機，被對方反抗抓傷的，此刻這疼痛卻像是警鐘，時刻提醒著他曾經(jīng)的過錯。

  別墅監(jiān)控室里，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。李思成的雪茄煙灰第四次掉在西裝褲上，燙出幾個焦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