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2章 處境艱難,和解嘗試
夏日的蟬鳴如同一把把銳利的鋼鋸,無情地撕開清平村中學斑駁的窗紙。教室屋頂?shù)耐咂绷撕脦讐K,陽光透過縫隙,在課桌上切割出歪斜而破碎的光斑,仿佛李曉聰此刻混亂又迷茫的內心。他趴在課桌上,百無聊賴地用鉛筆頭戳著課本上的字,后排傳來同學們竊竊私語的聲音,像無數(shù)細小的銀針,一下又一下扎得他后頸發(fā)麻。自從運動會使詐、古井鬧事之后,他在學校的處境愈發(fā)艱難。每天清晨來到教室,課桌上總莫名出現(xiàn)幾條扭動的蚯蚓尸體,散發(fā)著令人作嘔的腥味;書包也經常被人潑上墨水,原本就破舊的布料上暈染開大片烏黑;就連他最愛的那袋玻璃彈珠,也在某天放學時,從書包底部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的破洞里消失得無影無蹤,只留下空蕩蕩的袋子在風中輕輕晃動。
“曉聰,李老師叫你去辦公室。” 班長小翠的聲音怯生生的,像是被驚嚇到的小鳥。她站在李曉聰課桌旁,雙手緊緊攥著衣角,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,眼睛始終盯著李曉聰腳下 —— 那里躺著半塊被踩爛的橡皮擦,正是今早她好心借給他的。李曉聰不耐煩地扯了扯起球的藍布衫領口,故意用力撞開擋路的凳子,木頭與水泥地摩擦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,驚得講臺上正在批改作業(yè)的代課老師手中的粉筆 “啪” 地折斷,白色的粉筆頭骨碌碌滾落在地。
辦公室里彌漫著油墨與中藥混合的奇特氣味。李老師戴著纏著膠布的老花鏡,坐在那張同樣纏著膠布的辦公桌前,面前攤開的作業(yè)本上,鮮紅的叉號如同一朵朵帶刺的玫瑰,格外刺眼。“坐?!?她指了指銹跡斑斑的鐵椅,聲音像是被砂紙反復打磨過,沙啞而低沉。李曉聰卻沒有聽話坐下,而是斜倚在門框上,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墻上貼著的 “三好學生” 獎狀,那些照片里的孩子笑容燦爛,眼神清澈,與他此刻陰沉的模樣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“聽說你又往柱子的飯盒里撒沙子?” 李老師突然將一摞作業(yè)本重重拍在桌上,震得桌上的墨水瓶劇烈晃動,瓶里的羽毛筆也跟著瘋狂起舞。窗外的麻雀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撲棱棱飛散,消失在夏日熾熱的陽光里。李曉聰?shù)哪抗獠唤浺忾g落在李老師鬢角,那里新添了不少白發(fā),與上次運動會爭執(zhí)時相比,仿佛一夜之間多了許多。這讓他的內心突然微微一顫,記憶如潮水般涌來,他想起王伯在古井邊顫抖的手,還有王嬸偷偷塞進行李箱的煮雞蛋,那雞蛋的溫度仿佛此刻還殘留在指尖。
“我……” 李曉聰喉嚨發(fā)緊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在皮膚上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紅痕。他想起昨夜在破廟過夜的情景,月光透過漏雨的屋頂,照在自己滿是補丁的襪子上,那一刻,孤獨與無助如影隨形。村里的野孩子不再愿意跟他混在一起,而他偶然間瞥見王嬸藏在枕頭下的帕子,上面沾染著刺目的血跡,那是王伯咳出來的,這發(fā)現(xiàn)讓他的內心充滿了愧疚與不安?!袄蠋?,我之前的行為不對,” 他突然低下頭,長長的劉海遮住了泛紅的眼眶,聲音里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哽咽,“我想向您道歉。”
鋼筆在搪瓷缸沿敲擊出清脆的聲響,仿佛是時間在此刻的短暫停頓。李老師摘下眼鏡,用袖口擦拭鏡片的動作慢得出奇,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貴而又脆弱的文物。“知道錯哪兒了?” 她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,這細微的變化卻被李曉聰敏銳地捕捉到了。窗外的陽光仿佛也感受到了這一刻的特殊,突然變得溫柔起來,斜斜地灑在李曉聰后頸的舊傷疤上 —— 那是和柱子打架時留下的,此刻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。
“不該使陰招,不該頂撞您,不該……” 李曉聰?shù)穆曇粼絹碓叫?,像是在細?shù)自己犯下的一樁樁過錯。突然,他注意到李老師腳上那雙補了三層鞋底的布鞋,和王伯平日里穿的一模一樣。這雙普通的布鞋,讓他的記憶瞬間回到了運動會那天,正是這雙布鞋在泥地里飛奔,李老師不顧自己摔倒的危險,只為第一時間護住摔倒的同學。想到這里,他猛地抬頭,眼神里帶著久違的認真與堅定,“我會改?!?br />
接下來的日子里,清平村的老槐樹靜靜地見證著這一切微妙的變化。李曉聰開始主動幫值日生打掃教室,盡管他握掃帚的姿勢歪歪扭扭,常常把灰塵揚得滿教室都是,但他依然堅持著;數(shù)學課上,當想要扔紙團的沖動涌上心頭時,他會強行按住自己的手,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月牙形的血痕,以此來克制自己;甚至破天荒地把早餐舍不得吃的紅薯分給餓肚子的狗剩,換來對方驚愕又感激的目光,那目光里的真誠,讓他內心深處某塊冰封的角落開始慢慢融化。夜晚,當王嬸起來給牲畜添草料時,總能發(fā)現(xiàn)李曉聰偷偷用樹枝在地上演算習題,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,與不遠處王伯修理農具的剪影悄然重疊在一起。
然而,這份難得的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。那天午后,集市上突然運來一批稀罕的冰棍,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村子。李曉聰攥著攢了三天的零花錢,滿心期待地朝供銷社走去??删驮诠╀N社門口,他看見柱子和幾個孩子正圍在一起,有說有笑地分食著冰棍,冰棍冒出的白色涼氣在夏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誘人?!翱炜?,礦難孤兒來買土疙瘩吃了!”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,緊接著,哄笑聲像潮水般將他淹沒。這刺耳的話語瞬間點燃了李曉聰心中壓抑已久的怒火,他感覺體內有團火轟然炸開,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(xiàn)出城里冷飲店絢麗的霓虹燈,還有父親助理捧著進口冰淇淋討好自己的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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憤怒沖昏了他的頭腦,李曉聰抄起路邊的一根木棍,朝著人群沖了過去。當李老師匆匆趕到時,供銷社的玻璃柜臺已布滿裂痕,尖銳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。李曉聰喘著粗氣,手里還攥著半截沾血的木棍,而柱子倒在碎玻璃中,額角滲出的血混著融化的冰棍水,在水泥地上蜿蜒成詭異的圖案。“不是說要改嗎?” 李老師的聲音顫抖著,帶著失望與痛心。她蹲下身查看柱子的傷口,發(fā)絲垂落,擋住了李曉聰試圖解讀的表情。
遠處傳來王伯憤怒的吼聲,混著王嬸焦急的哭腔,一聲聲傳入李曉聰?shù)亩?。他望著自己不停發(fā)抖的雙手,突然想起和解那日,李老師鏡片后閃爍的欣慰光芒,那光芒此刻卻仿佛變成了一把把利刃,刺痛著他的心。他轉身狂奔,腳步聲驚飛了池塘邊悠閑覓食的鴨子,可無論跑得多快,都甩不掉如影隨形的挫敗感和愧疚感。而在別墅的監(jiān)控室里,李思成面色陰沉,將雪茄狠狠按進煙灰缸,火星迸濺在 “清北錄取率” 的計劃表上,林宛如的啜泣聲與屏幕里兒子遠去的背影,共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,緊緊籠罩著這個秘密計劃。
暮色中的清平村升起裊裊炊煙,仿佛是村莊在一天勞作后的溫柔嘆息。李曉聰蜷縮在老槐樹上,樹枝被他壓得微微晃動。他摸著口袋里那封沒送出的檢討書,信紙早已被汗水浸得發(fā)皺,上面的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。樹下,王伯舉著柳條尋來,腳步在看到樹梢晃動的衣角時突然頓住,隨后默默將柳條藏在背后。晚風掠過廣闊的田野,帶來遠處學校傳來的瑯瑯書聲,那聲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