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陽剛剛升起，挖掘機的鐵鏟已撕開山體。老周握著操作桿的手突然一顫——鏟斗像是撞上了什么活物，整臺機器發(fā)出野獸般的低吼。青灰色巖層裂開蛛網(wǎng)般的紋路，水霧混著石屑噴濺到擋風玻璃上。

  "見鬼了！"他猛拍急停按鈕。泥漿里突然竄起碗口粗的水柱，在朝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。幾個工人慌忙后退，水珠落在安全帽上發(fā)出清脆的叮咚聲。

  王二狗擠在人群最前頭，塑料酒瓶被擠得變形："讓我接點！讓我接點！"他爹王老栓是村里有名的茶癡，去年中風后連龍井都嘗不出滋味。

  秦風正和叢麗麗核對施工圖紙，對講機突然炸響："秦鎮(zhèn)長！三號標段出怪事了！"他抓起安全帽就往工地沖，膠鞋陷進泥里也顧不上拔。

  "都讓開！"秦風撥開人群，正撞見水柱沖天而起。他伸手接住幾顆水珠，舌尖下意識一舔，瞳孔猛地收縮："甜的？叢主任！快拿取樣瓶！"

  叢麗麗從工具包翻出玻璃瓶的手在抖："這...這不符合地質報告?。?quot;她馬尾辮上沾了泥點都渾然不覺。

  水柱持續(xù)了足足三分鐘才漸漸平息。老周跳下駕駛室，掌心在褲腿上蹭了又蹭，這才小心翼翼捧起一汪清水。舌尖剛觸到水面，他瞳孔猛地收縮——這水甜得像是含著塊冰糖，喉嚨里卻泛起絲絲回甘。

  "老周哥，給俺留點！"王二狗扒開人群，塑料瓶口對準巖縫。泥漿水在瓶子里晃蕩幾下，竟?jié)u漸澄澈如琉璃。

  消息比山風跑得還快。晌午時分，村頭小賣部的煤爐上坐著口鐵鍋，老板娘舀起青瓷勺嘗了嘗："奇了，綠豆湯不放糖都甜津津的！"過路的貨車司機原本只想討碗水喝，結果連灌三碗，臨走時在后備箱塞了五個空桶。

  最蹊蹺的是王老漢的羊群。往日里這些畜生非要去二里外的山溪喝水，今天卻像中了邪似的往工地擠。頭羊的犄角上還掛著半截藤蔓，濕漉漉的羊毛在泥地上拖出水痕。

  第三日雞鳴時分，兩輛黑色轎車碾著露水進村。戴金絲眼鏡的女人蹲在泉眼邊，試管里的水樣在晨光中泛著淡金色。李強的秘書躲在苦楝樹下，手機屏幕的光映得他臉色發(fā)青。

  "小朋友，這個給你買糖。"穿阿瑪尼西裝的男人往放羊娃手里塞鈔票，皮包里傳出玻璃瓶碰撞的脆響。男孩盯著他锃亮的皮鞋，突然想起去年暴雨沖毀的村小學圍墻。

  九十歲的趙太爺坐在祠堂門檻上，枯枝般的手指摩挲光緒年間的縣志："醴泉現(xiàn)，天下安..."話音被山風卷走，檐角銅鈴叮咚作響。王德福蹲在泉眼邊抽旱煙，煙鍋里的火星明滅如螢火。

  村委會的燈泡晃得人眼花。女教授推了推眼鏡："鍶含量是普通礦泉水的兩倍，偏硅酸..."劉老三的殺豬刀哐當?shù)粼诘厣希?quot;啥酸？能賣多少錢？"人群炸開鍋，幾個后生已經開始比劃廠房該蓋多大。

  月光爬上腳手架時，李強對著手機點頭哈腰："是，檢測報告已經..."夜風送來半句低語，秦風停住腳步。泉眼在月色里泛著碎銀般的光，水面漂著不知誰供的蘋果，蟲蟻正在果皮下鉆出蜿蜒的隧道。

  秦風把檢測報告放在桌上："鍶含量1.15mg/L，這水值金子！"

  "先封存！"李衛(wèi)國煙灰缸里堆滿煙頭，"省里要搞特色產業(yè)區(qū)，這泉眼..."他突然抓起座機："接供電所！馬上給工地拉專線！"

  叢麗麗嘩啦展開圖紙："我查了縣志，光緒年間這里確有古泉。"鋼筆尖在"醴泉"二字上畫圈，"要不要聯(lián)系文保所？"

  窗外傳來野貓廝打聲。秦風摸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："我總覺得李強那邊..."

  秋雨燕的高跟鞋聲在鎮(zhèn)政府走廊炸響時，李衛(wèi)國正對著礦泉水檢測報告發(fā)愁。她推開會議室的門，羊絨大衣帶進一股山風："李書記，秦鎮(zhèn)長，你們羊鎮(zhèn)要出金鳳凰了！"

  "秋總消息靈通啊。"李衛(wèi)國起身倒茶，紫砂壺嘴抖出幾滴熱水，"省質檢報告剛出三個小時..."

  "我們都是為了羊鎮(zhèn)得發(fā)展。"秋雨燕拿出平板電腦，鍶含量曲線圖在屏幕上跳動，"1.15mg/L，放在歐洲都是頂級醫(yī)用泉。"她的美甲敲在"偏硅酸32.4mg/L"數(shù)據(jù)欄上，"這水能讓人喝出少女肌。"

  秦風把施工圖推過去："泉眼離元代驛道遺址只有14米，常規(guī)開采會..."

  "用海瑞克微鉆，孔徑控制在10cm內。"秋雨燕截斷他的話，"德國人最新研制的陶瓷鉆頭，震動頻率不超過1.5Hz。"她調出三維模型，"斜向打井，繞過夯土層。"

  李衛(wèi)國的茶杯停在半空："這設備..."

  "天美集團捐贈。"秋雨燕抽出合同草案，"包括震動監(jiān)測系統(tǒng)，就當是前期投資。"她忽然轉向秦風，"聽說趙縣長要把泉眼批給天潤集團？"

  秦風的后背瞬間繃直。李衛(wèi)國干咳一聲："省里確實有領導遞過話...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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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"他們準備用爆破掘進法。"秋雨燕拋出幾張偷拍照片，漫天塵土中隱約可見"天潤"標識的鉆機，"這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