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7章 維蒂亞啊維蒂亞
市政廳,頂層,首席市政官辦公室。
夜幕從拱窗涌入,被煤氣燈鍍上一層渾濁的橘。
房間陳設(shè)簡約得近乎刻意,墻面留白,只掛一幅維克托本人的半身像,金框在燈下閃出低調(diào)卻刺目的光;幾把曲線硬朗的皮質(zhì)沙發(fā)擺成規(guī)整的半圓,茶幾上孤零零一只銀質(zhì)墨水臺。
維克托坐在辦公桌后,外套剪裁貼身,領(lǐng)口雪白得近乎炫耀。
他手里轉(zhuǎn)著一支鍍金羽毛筆,筆桿反射的碎光不斷掠過對面——馬爾科,這位市政廳議員、鐵鴉幫首領(lǐng)正陷進沙發(fā),指節(jié)輕敲扶手,節(jié)奏與他眉心的皺褶同樣緊繃。
“你讓警察用棍棒驅(qū)趕信徒,”馬爾科開口,“就不怕神殿回頭把責任推到你身上?”
維克托輕笑,筆桿在指間停頓:“馬爾科,我最得力的助手,你應該看得懂局勢。神殿給我的原話是——盡快?!?br />
“盡快不等于暴力。”馬爾科傾身向前,目光灼灼,“你添了血,神殿可以兩手一甩,說全是市政廳擅自作主?!?br />
“可‘盡快’就是要多快有多快?!本S克托聳肩,淡然的語氣仿佛談論的只是天氣,“神殿不想當惡人,總得有人披這張皮。首席市政官的職責,就是替神殿下刀,再替他們擦手?!?br />
馬爾科沉默片刻,嘆口氣:“你會失掉民心。下一任選舉,民眾不會把票投給一個揮棍的人?!?br />
“民眾?”維克托像是聽到外行話,眼尾挑出譏誚,“他們選不選,不重要。決定我座椅去向的,是神殿的印章,不是街頭的呼聲?!?br />
他說得輕描淡寫,卻掩不住唇角那抹得意。為了掩飾,他故意抬手理了理袖扣,可微微抖動的指尖還是泄露了內(nèi)心的膨脹——連任已是囊中之物。
“阿什福德家也可能參選?!本S克托故意拋出假想的對手,語氣里卻帶著獵人談論獵物時的憐憫,“若讓那群‘懷柔派’上臺,他們只會好言好語勸信徒離開??蛇@樣做有用嗎?神殿需要的是效率?沒有效率,呵,他們憑什么跟我比?”
馬爾科眉頭緊皺:“可城里現(xiàn)在這種情況,你再火上澆油,不怕引爆民變?”
“民變?”維克托轉(zhuǎn)身,背對拱窗,剪影被煤氣燈拉得修長,“他們手里有什么?糧?槍?軍隊掌控在神殿手里,子彈上的是神殿的命令。我只需把神殿伺候舒服,座椅自然穩(wěn)如磐石。至于他們——”他朝窗外廣場方向努了努嘴,仿佛那里只是一群嗡嗡作響的蒼蠅,“能給我什么?喊聲?還是眼淚?”
“萬一他們投向惡魔呢?”馬爾科追問,“絕望會把人逼向任何出口。”
“投向惡魔?”維克托嗤笑,指尖輕彈窗玻璃,“那就意味著放棄理智、情感與靈魂,等同于活尸。好死不如賴活著——我早看透他們了。死亡?他們沒那個膽量。”
他抬手拉開窗,夜風裹著濕冷的霧卷進來,廣場方向隱約傳來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哭喊。維克托深吸一口,像在品味自己親手調(diào)制的苦酒,神情陶醉又冷酷:
“讓他們哭去吧。眼淚淹不到市政廳的臺階,更淹不到我的連任公文?!?br />
煤氣燈“啪”地爆了個燈花,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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叮鈴——叮鈴——
清脆的銅鈴聲在晨霧中炸開,安特的腳步在走廊上帶起一陣木地板的吱呀。
“稍等,馬上到。”
他啞聲應著,拉開門閂。
門外站著喬伊——那個總把鴨舌帽壓到眉梢的報童。
今晨他卻沒像往常那樣把報紙從門縫里一塞就溜,而是雙手藏在身后,腳尖在臺階上碾來碾去,像要把石面摳出個洞。
“早,喬伊。”安特打量他,“霧這么大,你還挨家跑?”
喬伊先遞過報紙,又攤開另一只手掌,幾枚沾著體溫的銅珍珠在掌心發(fā)亮:“威爾遜先生,這是退給您的錢。今天……是我最后一天送報?!?br />
安特眉峰一挑,聲音不自覺沉下去:“有人搶你的地盤?”
“沒!”男孩連忙搖頭,耳尖被冷風吹得通紅,“只是城里越來越亂,爹娘怕我出事,不許我再出來送報?!?br />
安特凝視那幾枚銅幣,忽然笑了,把喬伊的手推回去:“留著吧。等哪天治安好了,你再來敲我的門,到時候可別忘了給我送報。”
喬伊愣住,眼眶倏地發(fā)熱,他用力把帽子壓得更低,掩住那點孩子氣的濕意:“謝謝您!威爾遜先生,等城里太平了,我一定繼續(xù)給您送報!”
他轉(zhuǎn)身蹦下臺階,瘦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霧里,只剩腳步踏水的噼啪聲。
安特目送他遠去,笑意卻一點點沉下去,一點點的沉進胸腔。
“維蒂亞啊維蒂亞……”
安特的聲音苦澀,
“你這狗屁計劃,還要把多少人拖進溝里?”
門被帶上,廳里只剩壁爐里殘柴的噼啪。安特展開報紙,頭版黑字像剛蘸了血——
昨日神殿廣場清場,永恒會成員混于信徒,已被當場格殺!
下方附市政廳緊急公告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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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即日起,凡再于神殿廣場聚集者,一律以非法聚眾論處;情節(jié)嚴重者,視為永恒會成員,可當場逮捕!
“什么狗屁玩意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