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蕾上前兩步，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地微微一福，不卑不亢地道：“回閣老，那紙是小女子給他的?！?br />
  張閣老的目光立刻牢牢鎖定在韓蕾身上，那打量的眼神灼熱得仿佛發(fā)現(xiàn)了稀世珍寶。

  他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，連聲道：“哎呀呀，姑娘大才啊！快！快！快隨老夫里面請！”

  張閣老那熱情的態(tài)度，與方才傳話時的冷酷決絕簡直天差地別。

  韓蕾微微一笑，應(yīng)了聲“多謝”，抬步便要跟著張閣老入內(nèi)。

  一旁的趙樽頓時尷尬不已，輕咳一聲，出聲提醒道：“老師，且慢。這位是內(nèi)子，學(xué)生的王妃。她都隨您進(jìn)去了，將學(xué)生和胖頭晾在門外，這……恐怕于禮不合吧？”

  張閣老聞言，腳步猛地頓住。

  他霍然轉(zhuǎn)身，再次仔細(xì)看向韓蕾，臉上的欣喜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，瞬間布上了一層寒霜，眼神也變得冰冷而警惕。

  他厲聲問道：“什么？你是這逆賊的王妃？”

  韓蕾知道張閣老遲早會問起，于是依舊保持著甜美的微笑，坦然承認(rèn)：“正是。”

  “哼！”

  果然，張閣老頓時勃然變色，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騙和羞辱，厲聲對門房道，“關(guān)門！送客！”

  說罷，他狠狠拂袖便要轉(zhuǎn)身回府。

  “爺爺！不要??！”大胖頭見狀，哀嚎一聲，也不知哪來的力氣，猛地一個前沖，竟用自己肥胖的身軀死死擋在了門扇之間。

  他望著張閣老決絕的模樣，帶著哭腔苦苦哀求：“爺爺！您就讓我們進(jìn)去吧！求您了！趙樽不是您想的那樣，他和王妃都是心懷天下的人。孫兒慢慢跟您說，您聽了就明白了！爺爺！”

  心懷天下？

  他的孫兒竟然可以把謀逆說成心懷天下？

  張閣老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過去的背影僵硬了一下，停住了腳步。

  他并未回頭，花白的頭顱微微擺動，似乎在劇烈地掙扎和思索。

  整個場面僵持不下，只能聽到大胖頭粗重的喘息聲。大門兩邊的下人看著老爺，又看看堵著門的大胖頭，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  張閣老本就嫌棄大胖頭不喜讀書，沒出息，如今又與反賊攪和在一起，他更是一肚子火。

  但自己孫子的品性如何，他還是很清楚的。他們將謀逆這等掉腦袋的大事說成是心懷天下，這倒是讓他很詫異。

  趙樽是他的學(xué)生，小時候在國子監(jiān)念書的時間就短短幾年。對那時候的趙樽他或許印象不夠深刻，但趙樽父子在北關(guān)護佑大景安寧，多年打下的赫赫戰(zhàn)功，他卻是件件都知道。

  老實說，他也很好奇，趙樽為何會突然走到謀反的道路上。就連他那不成器的孫子張瀚霖寧愿與家人斷絕關(guān)系也要力挺趙樽。

  他更好奇，趙樽究竟給張翰林灌了什么迷魂湯。

  良久，張閣老似乎極其艱難地做出了決定。

  他深深地、無奈地嘆了一口氣，背對著眾人，揮了揮手，聲音充滿了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。

  “……罷了……都……都進(jìn)來吧?！?br />
  大胖頭如蒙大赦，差點虛脫滑倒在地，幸好被旁邊的趙樽一把扶住。

  一行人這才跟著張閣老，心情各異地走進(jìn)了這座深宅大院。

  廳堂寬敞，布置得古色古香，充滿了書卷氣，卻也透著一股陳舊的威嚴(yán)。

  張閣老徑直走到主位坐下，臉色依舊陰沉，他并未吩咐下人看茶，只是極其冷淡地掃了眾人一眼，勉強說了一句：“坐吧?！?br />
  隨即，張閣老的目光隨即再次落到韓蕾身上，不再掩飾其中的急切和探究。

  他從身旁的桌案上拿起那張險些引起風(fēng)波的宣紙，小心翼翼地展開，仿佛那是無價之寶。

  他指著上面的字跡，目光灼灼地盯著韓蕾，一字一頓地問。

  “告訴老夫，這紙上所寫的‘有教無類，教化大興’之論，‘知行合一，致良知’之思……還有這下半部分關(guān)于廣設(shè)鄉(xiāng)學(xué)、蒙童皆可免費入讀、挑選師者、統(tǒng)一教化之法的條陳細(xì)則……這些，這些可都是你寫的？”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。

  韓蕾迎著張閣老詢問的目光，緩緩地?fù)u了搖頭，聲音清晰而平靜。

  “回閣老，這幾句話乃至其后構(gòu)想，并非我所創(chuàng)。它們源自另一位心懷天下、智慧超卓的大賢。小女子不過機緣巧合，得以窺見，今日僅是將其摘錄謄寫，呈于閣老面前。不知閣老覺得，這紙上所寫的幾句話，以及其后所構(gòu)想的這幅教育圖景……如何？”

  張閣老聽到“并非我所創(chuàng)”時，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望，但立刻又被后面的話所吸引。

  他再次低下頭，幾乎是貪婪地、逐字逐句地重讀著宣紙上的內(nèi)容，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墨字，仿佛在撫摸一件失傳已久的絕世珍寶。

  良久，他猛地抬起頭，眼中閃爍著無比激動和震撼的光芒，胡須微顫，聲音因極大的興奮而變得有些高亢。

  “老夫覺得妙！妙極！”張閣老僅僅只是贊嘆那紙上的言論?！按搜源瞬哒婺苏鸸艩q今，道盡了老夫畢生所求而未能言明之志！這已非尋常策論，這是……這是在開啟宏圖?。」媚?，寫下這等雄文、有此等曠世之才的大賢，究竟是何方神圣？現(xiàn)在何處？！”

  小主，

  韓蕾搖了搖頭，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那位大賢現(xiàn)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