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不忍看
她眼睜睜看著沈長樂親熱地扶著陸太太上了馬車,自己精心設(shè)計的“獨處”計劃瞬間泡湯!
她張了張嘴,剛想不顧一切地喊“我也一起走”,卻見蕭徹一行人恰好也收拾妥當,走出了客棧。
蕭徹一身玄色暗紋錦袍,身姿挺拔如松,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樣,清晨的薄霧似乎都繞著他走。
他目光淡漠地掃過門口的幾人,在陸太太的馬車上停頓了一下,隨即邁步走來,對著剛坐定的陸太太拱手道:“陸夫人,真巧??磥砦覀兺??不知夫人可介意蕭某同行一程?也好讓蕭某略盡護衛(wèi)之責,護佑夫人周全?!?br />
他姿態(tài)放得低,理由冠冕堂皇——護衛(wèi)國子監(jiān)祭酒夫人,順道為蕭家子弟結(jié)個善緣,任誰也挑不出錯。
陸太太自然笑著應(yīng)允,語氣熱絡(luò):“蕭五爺太客氣了!能與五爺同行,是老身的榮幸,路上也能安心不少?!?br />
蕭徹微微頷首,目光似不經(jīng)意地掃過車轅上、正扶著陸太太坐穩(wěn)的沈長樂那張平靜無波的臉。
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算計和……不易察覺的玩味。
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、幾乎看不見的弧度,仿佛自言自語,又仿佛說給在場所有人聽,聲音清冷:“正好,路上有些‘瑣事雜務(wù)’,也方便有人‘搭把手’,為夫人分憂?!?br />
這“搭把手”指的是誰,不言而喻。
金月華此刻腸子都悔青了!
像吞了只蒼蠅般難受!
她留下來就是為了蕭徹,現(xiàn)在蕭徹要走,還要和沈長樂、陸太太一起走!
她再顧不得矜持和方才裝出的病弱,提著裙子就要往陸太太的馬車上撲,聲音帶著哭腔和急切:“師娘!長樂妹妹!等等我!我,我身子好像好些了!我也……”
“金小姐!”蕭徹冰冷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,瞬間斬斷了金月華的哭喊和動作。
他甚至沒有正眼看她,只微微側(cè)首,對著身邊的蕭文波吩咐道,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:“金小姐‘病體未愈’,受不得車馬勞頓。去告訴掌柜,好生照應(yīng)著,務(wù)必讓金小姐‘安心靜養(yǎng)’,不得怠慢!再傳我的話,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金小姐所住院落,以免驚擾了金小姐‘養(yǎng)病’!”
金月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,僵在原地,臉色由慘白轉(zhuǎn)為漲紅,再由紅轉(zhuǎn)青紫,難看到了極點!
她看著蕭徹那冷漠得如同看一件垃圾的側(cè)臉,再看看已經(jīng)放下車簾、隔絕了她最后希望的陸太太馬車,以及車轅上、看都不看她一眼、仿佛她根本不存在的沈長樂。
最后目光落在蕭徹那即將啟程的、象征著權(quán)勢與距離的華麗車駕上,一股巨大的屈辱、絕望和被當眾羞辱的怒火涌上心頭!
眼淚瞬間涌了出來,卻不敢哭出聲。
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蕭徹翻身上馬,動作矯健利落;看著陸太太和沈長樂的馬車緩緩啟動;看著蕭家那浩浩蕩蕩、護衛(wèi)森嚴的車隊揚起一片塵土,將她孤零零地、狼狽不堪地留在原地。
客棧掌柜得了蕭徹的命令,立刻帶著恭敬卻的笑容上前:“金小姐,蕭五爺吩咐了,請您務(wù)必‘安心靜養(yǎng)’。請隨小人回房吧?有任何需要,小人定當竭力滿足?!?br />
語氣客氣,卻像一道無形的鎖鏈,斷絕了她任何追趕或制造風波的念頭。
……
寬敞的官道蜿蜒向北,陸太太的馬車在前,蕭徹的玄漆云頭車駕緊隨其后,精悍的護衛(wèi)們馬蹄踏起微塵,簇擁著兩行車隊,在秋日晴空下投下長長的影子,氣勢儼然。
馬車內(nèi),鋪著錦緞軟墊,熏著清雅的梨香。
陸太太斜倚著引枕,看著對面神色自若、甚至帶著一絲閑適品著點心的沈長樂,眼中充滿了濃厚的興味,如同在看一出編排精妙的折子戲,嘴角噙著看好戲的淺笑。
她可是興致勃勃地旁觀了那位素以冷峻嚴苛著稱的蕭五爺,是如何花樣百出地把沈長樂支使得團團轉(zhuǎn),這可比聽那些才子佳人的老套戲文有趣鮮活多了:
才剛上路,蕭徹清冷的聲音隔著車簾傳來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偏又披著“恭敬”的外衣:“沈小姐,車行顛簸,茶盞易傾,恐污了陸夫人華服。你素來心細如發(fā),由你執(zhí)壺奉茶,方顯穩(wěn)妥周全?!?br />
——于是沈長樂成了陸太太的專屬茶童,素手執(zhí)定越窯青瓷壺,纖指微傾,一道琥珀色的茶湯穩(wěn)穩(wěn)注入杯中,水線流暢,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如畫,奉上的茶溫度恰好,氤氳著清香。
稍作休憩時,蕭徹踱步過來,目光掃過車內(nèi),狀似無意地開口,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算計:“聽聞沈小姐女紅乃閨閣翹楚?陸夫人車馬勞頓,腰背易乏。不若勞煩姑娘為夫人繡個軟枕靠墊?蕭某正好帶了上好的杭綢素錦和頂級的蘇繡絲線。”
他示意蕭文波奉上材料,錦緞流光,絲線璀璨。
——沈長樂眉眼彎彎,仿佛得了什么美差:“長者賜,不敢辭。長樂獻丑了?!?br />
她欣然應(yīng)下,飛針走線間……然而,呈現(xiàn)在眾人眼前的成品,卻讓陸太太都忍不住側(cè)目,不忍細看——那纏枝蓮紋歪扭如蚯蚓纏樹,針腳粗疏得能跑馬,配色更是艷俗刺眼,生生糟蹋了那匹流光溢彩的杭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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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徹像是終于抓著了把柄,眼底掠過一絲得色,俊臉一沉,刻薄的話語如同冰珠砸落:“哼!這便是程家閨秀的‘翹楚’女紅?針腳粗陋不堪,形似稚童涂鴉!配色艷俗無度,平白糟踐了這上好的料子!程家的族學,莫非連個像樣的繡娘都請不起?還是沈姑娘天資……實在魯鈍?”
毒舌火力全開,字字誅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