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章
江攸一時無言,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,沉悶得發(fā)慌。提煉血脈?這四個字在她腦海中反復(fù)回響,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師兄煉制丹藥時,提煉藥材中有效成分的場景。可藥材是死物,而這些妖鬼,卻是活生生的生命?。?br />
他們一出生,便成了被利用的工具,承載著父母的貪婪與野心,最終卻落得被剝離血脈、棄之如敝履的下場。這世間,怎會有如此殘忍之事?
仿佛看穿了江攸心中所想,花望昭轉(zhuǎn)過頭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淡然道:“真殘忍啊。”
他的語氣依舊平淡,可江攸卻從那平靜的表面下,感受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。隨后,花望昭抬起腳,輕輕踹了踹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,動作算不上溫柔,卻也沒有太過用力,像是在確認(rèn)他是否還活著。
“只是妖族已經(jīng)沒落多年了,如今的修真界,早已是人族的天下,沒想到還能在境淵這種地方,找到妖鬼的血脈,真是神奇?!彼恼Z氣里帶著幾分感慨,幾分意外。
江攸見狀,下意識地蹙眉,開口時,聲音透過面具傳來,帶著幾分悶悶的不滿:“你輕點?!?br />
“?”花望昭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至極的話,綠眸微微瞪大,看向江攸的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,語氣也拔高了幾分:“你在心疼他?”
江攸沒有直接回答,只是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少年。少年的臉很是清秀,眉眼間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,此刻因為失血過多,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,眉頭緊緊蹙著,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。她的目光掠過他蒼白的臉頰,最終落在他頭頂那對微微顫抖的兔耳上,那對耳朵雪白柔軟,此刻卻沾染了幾滴血跡,顯得格外可憐。
她確實覺得這少年有些可憐,生來便遭逢不幸,如今又重傷垂死,落在這境淵之中,連一絲生機都難尋。
但她沒有說自己的心思,只是找了個聽起來還算合理的借口:“這里就我們兩個人,平日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。等他恢復(fù)過來了,我們也能多個人作伴,說不定還能從他口中問出些境淵的事情。”
可是這番話落在花望昭耳中,卻自動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——她就是在心疼這只素不相識的妖鬼。
他心中有些許的復(fù)雜,甚至隱隱泛起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悅。先前他刻意暴露自己天生愈骨的秘密,甚至故意展現(xiàn)出深可見骨的傷口,江攸眉頭都沒有皺一下,反而還調(diào)侃他“腦子有問題”;眼下不過是見了一只重傷的妖鬼,她倒是露出了心疼的神色,還為他說話。
花望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江攸,語氣瞬間冷了幾分,帶著幾分刻意的刻?。骸澳阌X得他能活下來?”
江攸聞言,臉上的神色微微一滯。
“他進(jìn)境淵之前就受了致命重傷,你看他胸口的傷口,傷及心脈,若是在外界,有高階丹藥和靈力支撐,或許還有一線生機?!被ㄍ训哪抗饴湓谏倌晷乜谀堑廓b獰的傷口上,語氣平淡地分析道,“可境淵之中,靈力稀薄到近乎沒有,自然也不會有能治愈這種重傷的靈草。他的傷勢得不到任何治療,只會不斷惡化,最終流血而亡,只有死路一條?!?br />
江攸聽著他的話,眉頭蹙得更緊了,陷入了沉思。她雖不懂醫(yī)道,卻也知道傷及心脈的嚴(yán)重性,更何況是在這種毫無靈力的絕境之中。可看著少年那微弱的呼吸,還有那雙偶爾會無意識顫動的兔耳,她又覺得,就這么看著他死去,未免太過殘忍。
見江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,花望昭心中的不悅更甚,又補了一句,語氣帶著幾分嘲諷:“你不會以為我是來救他的吧?”
他原本想說,自己察覺到境淵中有陌生的妖氣波動,前來查看,本是想看看是什么東西闖入,若是有威脅便直接除去,沒想到竟是這么一只重傷垂死的妖鬼。他甚至想說,自己其實是來讓他死得更快一點,少受些痛苦的。
可是話到嘴邊,他卻又咽了回去。不知為何,想到若是自己說出這番話,江攸可能會用那種警惕又疏離的眼神看著他,覺得他冷酷無情,他便莫名地不想說出口。他不想讓江攸覺得,自己和那些殘忍的妖族,或是境淵中其他的邪祟一樣,毫無憐憫之心。
這幾天跟江攸相處下來,他早已習(xí)慣了她的嘰嘰喳喳,習(xí)慣了她的天真直白,甚至習(xí)慣了她偶爾對自己的“冒犯”。她就像一道意外闖入境淵的光,帶著外界的鮮活與溫暖,驅(qū)散了些許他多年來的孤寂。若是因為這只陌生的妖鬼,讓這道光變得黯淡,甚至對他產(chǎn)生隔閡,那未免太過得不償失。
花望昭沉默了片刻,最終只是淡淡地說道:“境淵之中,弱肉強食是生存的法則。他既然落得這般境地,便是他的命數(shù),你不必為此費心?!?br />
江攸卻搖了搖頭,面具下的眼神異常堅定:“可是他還活著啊。”
活著,便意味著還有希望,怎能輕易放棄?她想起師尊曾說過,醫(yī)者仁心,修士行道,縱使身處絕境,也不該見死不救。師兄是醫(yī)修,平日里救治傷患從不分種族,不分善惡,只要還有一口氣,便會全力以赴。若是師兄在此,定然也會選擇救他。
“我?guī)熼T教導(dǎo)我,見死不救,與邪魔無異?!苯痤^,看向花望昭,眼神清澈而認(rèn)真,“雖然我不懂醫(yī)道,也沒有什么高階丹藥,但或許能試試用我微薄的靈力,先穩(wěn)住他的傷勢。”
說著,她便要上前,想要將自己的靈力渡給少年。
花望昭卻伸手?jǐn)r住了她,綠眸中帶著幾分凝重:“不可?!?br />
“境淵的規(guī)則特殊,你的靈力雖然精純,但他是妖鬼,體質(zhì)特殊,而且身受重創(chuàng),經(jīng)脈紊亂。你貿(mào)然渡靈給他,不僅無法穩(wěn)住他的傷勢,反而可能會讓他的經(jīng)脈承受不住靈力的沖擊,加速他的死亡。更重要的是,你的靈力在境淵中本就珍貴,這般浪費在一個必死之人身上,得不償失。”
江攸停下腳步,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。
江攸聽著他的話,眉頭蹙得更緊了,陷入了沉思。她雖不懂醫(yī)道,卻也知道傷及心脈的嚴(yán)重性,更何況是在這種毫無靈力的絕境之中??煽粗倌昴俏⑷醯暮粑?,還有那雙偶爾會無意識顫動的兔耳,她又覺得,就這么看著他死去,未免太過殘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