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羽走近，身上還穿著下地干活的粗布短褂，褲腳卷著，沾滿了泥點子。手上新磨出的水泡破了，留著紅印。

  他拱了拱手，態(tài)度不冷不熱：“趙羽見過張公公。不知父皇有何指示？”

  張公公這才仔細打量起趙羽，這副模樣，跟傳聞中那個在鎖龍關(guān)翻云覆雨的七皇子，實在對不上號。他心里頭那點疑慮，不由得又深了幾分。

  “陛下惦記著將軍在這兒的屯田事務(wù)，特意讓咱家跑一趟。”張公公側(cè)過頭，看向那片長得異常茂盛的試驗田，“聽說將軍試種的新東西，收成看著不錯？”

  “僥幸而已。弄了些耐寒的塊莖，胡亂種種看。”趙羽語氣沒什么波瀾，“這地方太苦，不想法子，弟兄們連口飽飯都難。讓公公看笑話了。”

  他領(lǐng)著張公公走到田邊，指著那些肥厚的綠葉子。

  “這東西叫土豆，長在土里頭，不怕凍，也不怎么挑地，能填飽肚子。要是能種開了，邊疆缺糧的狀況，興許能松快點?！?br />
  張公公看著那些綠油油的苗，又掃了眼遠處那些破歸破，但還算整潔的帳篷，還有些士兵臉上那種不同于死氣的麻木神情，喉嚨里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沒說什么。

  “將軍費心了?！睆埞c點頭，“咱家會把這邊的情況，原原本本報給陛下聽。將軍只管安心屯田，為國出力，陛下心里有數(shù)?！?br />
  趙羽陪著張公公在營地里走了走，主要看了看那些改良過的農(nóng)具，新開的荒地，還有那片“長勢喜人”的土豆。

  至于獨狼那些老兵，只說是幫忙干活的殘兵，訓(xùn)練的事，半個字沒提。

  趙羽全程表現(xiàn)得很平靜，問什么答什么，好像真就認命在這兒刨土了。

  張公公也沒多待，說了幾句場面話，帶著他的人，又是一陣風(fēng)似的走了。

  看著馬隊卷起的煙塵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，李越湊到趙羽身邊，壓低聲音：“殿下，這死太監(jiān)賊眉鼠眼的，該不會是老二派來探咱們底細的吧？”

  “誰派來的不重要。”趙羽收回視線，臉上沒什么表情，“他看到的，是我愿意讓他看到的?！?br />
  心里卻清楚，這趟視察，不過是暴風(fēng)雨前的短暫寧靜。

  京城那邊，怎么可能真對他這個“廢柴”放心？

  送走了不速之客，趙羽的心思又沉了下來。

  夜，再次籠罩了雁門郡。

  山坳里，幾十條黑影借著微弱的月光，騰挪跳躍，動作無聲，卻帶著殺氣。

  獨狼站在一塊高石上，偶爾吐出一兩個沙啞的字眼，糾正某個動作。

  武飛雪則親自下場，跟虎威軍里最能打的幾個小子拆招，身形快得幾乎看不清，只有兵器碰撞的悶響偶爾傳出。

  訓(xùn)練的間歇，趙羽把幾個骨干叫到跟前。

  “這段時間的苦，沒白吃。”趙羽環(huán)視一圈，“都有長進，但還遠遠不夠?！?br />
  他轉(zhuǎn)向疤臉斥候老胡。

  “老胡，跟我說說，這附近，有什么能給咱們練手，又能弄點‘外快’的地方？”

  老胡臉上那道從額頭劃到下巴的疤扭動了一下。

  “回殿下，往西邊走三十來里，有座黑風(fēng)山，山上有一窩子土匪，叫‘黑風(fēng)寨’。大概百十號人，常年搶過路的小商隊，下手黑著呢?！?br />
  “官府剿過幾次，山高林密的，屁用沒有。”

  “山匪？”李越那對銅鈴眼瞬間就亮了，透著興奮，“殿下，您是想……”

  趙羽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。

  “咱們?nèi)奔Z，缺藥，缺兵器，缺錢?！?br />
  “有人把腦袋伸出來，送到咱們刀口下，哪有不砍的道理？”

  獨狼眉頭擰了起來：“殿下，那可都是些亡命徒。咱們現(xiàn)在這點人，去剿匪，風(fēng)險太大了?！?br />
  “誰說要硬拼了？”趙羽的聲音不高，卻透著一股子讓人心頭發(fā)冷的算計。

  “咱們要的，不是剿匪，是‘取’。”

  他掃過武飛雪，李越，獨狼，老胡，還有幾個虎威軍的悍卒。

  “這支隊伍，以后就叫‘暗刃’?！?br />
  “藏在暗處的刀刃，不出則已，一出，必須見血封喉，無聲無息?！?br />
  “暗刃?！?br />
  趙羽吐出這兩個字，空氣似乎都冷了幾分。

  在場的都是老兵油子，刀口舔血過來的，自然明白這兩個字的分量。

  “飛雪，李越，”趙羽看向二人，“這次摸黑風(fēng)寨，你們倆主導(dǎo)?！?br />
  “飛雪帶一隊，身手好的，走暗道，直撲庫房和匪首老窩?！?br />
  “李越，你帶另一隊人，在外圍給我搞出大動靜，越大越好，放火也行，把水?dāng)嚋?，掩護飛雪她們撤?！?br />
  他轉(zhuǎn)向獨狼和疤臉斥候老胡。

  “獨狼，你找個好位置，把他們的哨塔給我拔了。”

  “老胡，路你熟，領(lǐng)著飛雪她們，找最刁鉆的路進去。”

  “是！”眾人壓著嗓子應(yīng)下，眼底有火苗在跳。

  計劃敲定，不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