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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誘夢 季無殤倏然一滯,就連空氣也……
季無殤倏然一滯, 就連空氣也跟著凝結(jié),明明是盛夏時節(jié),他卻聽到了寒冰碎裂的聲音。
是了, 他早該想到, 她對他僅僅是喜歡。
這淺薄的感情本就隨風(fēng)起隨風(fēng)止隨時都可散去, 他憑什么自以為是地認為她該為自己停留?
季無殤松開了顧驍。
房屋塌了一半,風(fēng)吹云散, 夜已深, 天空是如墨洗般的深沉, 月亮冷冷掛在天邊,像是夜空被剪了個破洞。
脖子上已是一道顯眼的紅痕, 顧驍也沒管,就這么大咧咧暴露在空氣中。
他不清楚寧寧和季煜安此前曾發(fā)生過什么, 但少女死去時絕望的模樣始終難以忘懷,他那時曾強烈地預(yù)感她將再也回不來,就像她本就不該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
顧驍捏緊了骨扇,寒光迸射,手腕轉(zhuǎn)動——
“季煜安你不該再出現(xiàn),她也不會想跟你走?!?br />
隨著他話音一落, 骨扇入了那柔軟的腹部, 鮮血點點而落。
隨后骨扇拔出,一瞬間,季無殤身上黑氣閃過, 他抬眸看了對方一眼, 眼尾泛起一抹妖的紅。
“你!”似是驚疑于他沒有反抗,顧驍一時沒有動作,直到他看到那一身白衣如鬼魅般的男人轉(zhuǎn)身, 好似要向?qū)帉幙拷?,于是靈力匯聚,他又一次刺出了骨扇,“離她遠點?!?br />
從浮妄山出來后,季無殤其實不太能感覺到痛,應(yīng)該說一切感官都弱了幾分。
因而此時此刻,他對顧驍?shù)墓舨粸樗鶆樱酋r血暈染了一地,月光又給附上了一層淺銀。
在葉家時,也常有這樣的月光。
她是葉九小姐,愛看書,愛寫畫,愛擺弄一把木劍。
看書寫畫時,她身邊的侍女總夸她“秀外慧中”,舞弄木劍時,她們又道“作為葉家的小姐,怎該玩弄這些粗鄙之物”她拿著劍總是輕輕嘆氣。
白天時她最常去離后山最近的院子,在陰涼處擺張小桌,一側(cè)堆滿亂七八糟的零嘴,一側(cè)則收拾得干干凈凈,攤上一張紙,然后蘸著墨畫起來。
很奇怪,她那雙手根本寫不好字,卻能寥寥幾筆就畫出山水的神韻。
累了倦了,她也就躺搖椅上晃悠悠地睡去,陽光灑落一身,蕩漾著無聲的安逸。
有時候她也會畫人,只是那紙頁翻飛間,勾勒出人輪廓的線條比之風(fēng)景畫,要更為清晰、銳利,濃墨甚是夸張,紙上的人踏劍而行,衣袂飄然,意氣風(fēng)發(fā)。
到了夜間,月色皎潔時,她便會掌一盞微弱的燭火坐在窗邊,樹影婆娑,在她的書頁上投下淺淺的倒影。
他常倚在樹上看她,樹葉縫隙間透出的全是她的影子。
有時候她會發(fā)現(xiàn),然后朝他喊話,問他為什么總出現(xiàn)在樹上。
有時候她不會,因為他出現(xiàn)的地方和時間總是變幻不一
他們逃離葉家的路上,曾有過一小段難得平靜的時光。
在某日夜里回客棧的路上,細雪如鹽粒洋洋灑灑,她緊緊握住他的掌心,哪怕手背凍得皸裂,也固執(zhí)地沒有放開,更沒有如往常那樣,整個人都縮在斗篷里。
烏黑的秀發(fā)和卷翹的睫毛上都沾了雪,她一點點,離他近了一點,又更近一點,發(fā)頂剛剛到他的胸口,說出的話似乎思量了很久,帶著些許他不太懂的澀意——
“此時也算共白頭了?!?br />
他們的距離從來沒有被拉長過,她只要仰起臉伸出手,他從樹上躍下,就能住進彼此的眼中。
可眼下,她就躺在他藤蔓里,身后陰影卻拽住了他的步子。
靈力一道道襲來,季無殤忽然覺得煩了,藤蔓暴起將身后那人卷住,轟然摔進塵埃中。
“季煜安”他又爬了起來。
他無意殺顧驍,又一次地將他摔了出去。
若是能摔個半殘,或許她就再也看不上那個男人。
而他,他有一副健康的身子,有一副姣好的、最接近那幻夢的、她常常盯著看的皮囊。
衣衫已被血色染紅,季無殤催動靈力替自己潔了身,然后俯身靠近了她。
魂體抽離進了別人的識海,眼下的她正陷入長眠之中,她神魂不穩(wěn),需要他的滋養(yǎng),他們還有時間。
還有時間去做一場夢,再重鑄一段獨屬于他們二人的幻夢
重新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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轟隆——天空下了場瓢潑大雨。
筆在手中嘩嘩地寫著,最后又泄氣一般甩落到桌上,潮濕感透過未關(guān)的窗闖進了屋里,使得葉寧寧愈發(fā)郁悶,她盯著桌上的試卷好一會兒,那一長串的數(shù)學(xué)題干瞬間變得可惡起來。
她是個藝術(shù)生,初入高三開始集中精力學(xué)文化課不免有些跟不上,尤其是數(shù)學(xué),這是最拖她后腿的一科。
看著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最終算出個x=x的答案,葉寧寧抓狂地抱著腦袋哀嚎起來——數(shù)學(xué)可真是世界上最叫人痛苦的東西?。?br />
她的動作驚動了桌上的錯題本,于是一頁夾在其中的草稿紙輕飄飄地落了下來,她頂著一頭雞窩撿起,其上寫了不少名字——“季煜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