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0集:冶鐵的革新
子,老秦王當(dāng)時就紅了眼。
“這劍,能劈開魏武卒的鐵甲嗎?”衛(wèi)鞅問。
梁匠師搖頭:“魏人的鐵甲是冷鍛的,比這劍硬。但我能鑄出更長的矛,三丈長的矛,不用劈甲,能直接刺穿。”
衛(wèi)鞅盯著那些長矛,矛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。他忽然轉(zhuǎn)身對黑九爺說:“你教其他鐵匠這法子,三個月內(nèi),我要一萬張犁,五千把矛?!?br />
黑九爺心里一緊:“左庶長,老匠人認死理,怕是……”
“認死理?”衛(wèi)鞅從腰間解下一塊秦半兩,“學(xué)會新法的鐵匠,每鑄一張犁賞半兩,每鑄一把矛賞一兩。學(xué)不會的,鋪子歸官。”
這話像塊烙鐵,燙得黑九爺心口發(fā)疼。他想起王鐵匠,那老伙計昨晚還罵魏人是狐貍精變的??僧?dāng)他把賞錢的事說給其他鐵匠聽時,罵聲漸漸沒了。有個年輕鐵匠摸了摸新犁,小聲說:“俺婆娘說,要是能多掙半兩,就給娃添件新襖。”
五、鐵火燎原
冬天來得早,渭水結(jié)了冰。黑九爺?shù)蔫F匠鋪里卻熱氣騰騰,他把梁匠師教的法子改了改,用秦地的棗木做風(fēng)箱,用終南山的青石當(dāng)石膽,鑄出的犁比魏人的還多了個小彎鉤,翻地時能順帶把草根勾出來。
“黑九爺,你這犁咋比新鐵坊的還好用?”有農(nóng)夫來買犁,摸著那彎鉤直樂。
黑九爺咧著嘴笑,露出豁了顆牙的牙床:“魏人的法子是骨架,咱秦人的土辦法是肉,合在一塊兒才結(jié)實?!?br />
這話傳到衛(wèi)鞅耳朵里,他親自來鐵匠鋪看了看,指著那彎鉤說:“這個好,就叫‘秦鉤犁’,讓各縣都照著做?!彼诌f給黑九爺一塊腰牌,“拿著這個,去終南山的鐵礦挑好料,不用繳稅。”
黑九爺接過腰牌,那牌子是鐵鑄的,上面刻著個“鞅”字。他忽然想起三年前,這左庶長第一次來櫟陽,穿得像個逃難的,在五羊皮館啃冷餅。如今人家成了秦國的刀,自己卻成了磨刀的石頭。
開春時,秦國的田野里到處都是“秦鉤犁”的影子。狗剩跟著黑九爺學(xué)了半年,也能獨立鑄犁了。他鑄的犁比師父的還亮,村里的姑娘見了他,總愛往他懷里塞塊麥餅。
“師父,您說左庶長為啥非要改冶鐵的法子?”狗剩一邊拉風(fēng)箱一邊問。
黑九爺往爐里添了塊炭,火苗“騰”地竄起來:“你沒見河西來的傷兵?缺胳膊少腿的,都是因為兵器不如人。種地的犁不結(jié)實,打下來的糧食不夠吃;打仗的矛不鋒利,守不住家。這鐵啊,是秦國的骨頭,骨頭硬了,人才站得直。”
他說著,掄起錘子砸在燒紅的矛坯上,火星濺在墻上,映出滿墻的黑影,像一群正在沖鋒的士兵。
六、熔爐之心
初夏的一天,梁匠師要回魏國了。衛(wèi)鞅在五羊皮館擺了酒,黑九爺也被請去作陪。梁匠師喝了口秦酒,辣得直皺眉:“你們的酒像刀子,比我們的爵酒烈多了?!?br />
衛(wèi)鞅笑了:“秦人的日子苦,不喝點烈的,扛不住。”他從懷里掏出一卷竹簡,“這是秦國的冶鐵新法,多謝先生指教,我把您的法子寫進去了?!?br />
梁匠師接過竹簡,翻了翻,忽然嘆了口氣:“我在魏國時,總聽說秦人是蠻夷。來了才知道,蠻夷不是指說話土,是指沒見過好東西。如今你們有了好犁好矛,再不是蠻夷了?!?br />
黑九爺聽不懂他們說的文縐縐的話,只是一個勁給梁匠師倒酒。他想起這老魏人,教他看火色時,總說“火要像人心,不能太急,也不能太緩”。這話他記在心里,比記打鐵的法子還牢。
送梁匠師出城那天,黑九爺往他包袱里塞了把秦鉤犁的小樣,是用最好的鐵打的,小巧玲瓏,能當(dāng)擺件?!跋壬厝ソo娃看看,這是咱秦人造的?!?br />
梁匠師接過那犁,忽然眼眶紅了:“我爹當(dāng)年給魏文侯鑄劍,說劍有靈性,認主。這鐵也一樣,在哪兒生根,就護著哪兒的人。”
他走后,黑九爺站在城門口,望著西邊的塵土發(fā)呆。狗剩跑過來,手里舉著個新鑄的矛頭:“師父,您看這矛頭,梁匠師說能刺穿三層甲!”
黑九爺接過矛頭,沉甸甸的,冰涼刺骨。他忽然想起衛(wèi)鞅說的話,秦國要東出,要拿回河西。他把矛頭遞給狗剩:“好好打,等將來打魏國,這矛頭說不定就插在陰晉城頭了?!?br />
那天晚上,黑九爺做了個夢,夢見渭水兩岸的田地里,全是秦鉤犁在翻地,金黃金黃的麥子堆成了山。又夢見河西戰(zhàn)場上,秦軍的長矛像樹林一樣,把魏兵的鐵甲捅得全是窟窿。醒來時,他摸了摸心口,熱乎乎的,像揣著個小熔爐。
鋪子外面,天快亮了,東方泛起魚肚白。遠處的新鐵坊傳來風(fēng)箱的聲響,“呼嗒,呼嗒”,像秦國的心跳,越來越有力。黑九爺起身,往爐里添了塊炭,火苗“騰”地竄起來,照亮了墻上掛著的秦鉤犁,犁尖在火光里閃著,像顆不肯低頭的頭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