睜不開眼。

  老兵捧著錢罐的手在發(fā)抖，突然“撲通”一聲跪在地上，朝著宮城的方向磕頭。人群鴉雀無聲，只有渭水的冰裂聲隱約傳來。

  衛(wèi)鞅轉(zhuǎn)身時，看見景監(jiān)站在街角，黥面在暮色中看不真切?！跋壬@招，比在朝堂上爭辯有用?！本氨O(jiān)低聲道。

  “法度的根基，不在竹簡上，在人心上?！毙l(wèi)鞅望著漸漸散去的人群，他們的腳印在雪地上雜亂交錯，卻都朝著木頭曾經(jīng)立著的方向，“從今日起，秦人的心里，該立起比木頭更重的東西了?！?br />
  夜色漫上來時，甘龍的府邸還亮著燈。家臣將南門的見聞講完，見太傅始終盯著墻上的《秦地輿圖》，忍不住問：“那五十金，夠?qū)こＨ思一钍炅恕Ｐl(wèi)鞅這是在收買人心??！”

  甘龍緩緩轉(zhuǎn)過身，燭火在他深陷的眼窩里投下陰影：“他買的不是人心，是變法的路?！彼闷鸢干系那嚆~酒樽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里面的酒早已涼透，“告訴河西的族人，把今年的糧草備好。春天要來了，有些東西，該發(fā)芽了?！?br />
  遠處的宮城傳來更鼓聲，一聲又一聲，敲在櫟陽的雪夜里，敲在每個人的心上。衛(wèi)鞅回到客棧時，案上的《法經(jīng)》還攤開著，李悝的批注在燭光下模糊不清。他提筆蘸了濃墨，在空白處寫下：“法行于國，如水流于地，堵則溢，疏則通。”

  窗外的雪還在下，卻仿佛帶著暖意。渭水的冰下，已有暗流在涌動，只待開春時，便可沖開一切阻礙，向東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