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巖在聽到黃確問出這番話時，唇邊動了動，卻沒有急著回答。只是擰開礦泉水瓶蓋，仰脖喝了一口，用手抹了抹嘴巴。

  “那本《火之墻》紀實小說確實不是我寫的。杜昂出版這本書時，我并沒有參與到其中。說是合作，其實也只是在有必要時才會這么做。

  譬如《散亂的密碼》就是杜昂有這方面的意向，讓我著手創(chuàng)作，整本書的稿子完成以后，然后再按他的要求，逐章給他發(fā)出去的?！?br />
  看到黃確摸著下巴在沉思，審訊室里的兩個刑警一時不再說話，凌巖的臉色也好了許多。“你們還要問我什么事情嗎？要是再也沒有，就讓我回去吧?！?br />
  “凌老師，不要急嘛。″黃確嘴角露出一絲笑意，眼睛卻緊盯住凌巖的臉，“剛才你說杜昂利用歐陽倩在你家幽會的時候，用*****拍下了視頻，是這樣吧？“

  “對。你難道懷疑我在說謊？″

  “我沒有說你是撒謊。可我們的偵查員在杜昂家里搜索過，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這個針孔監(jiān)控設(shè)置。你能告訴我，這個東西現(xiàn)在哪里嗎？″

  “既然你問到這針孔探頭，下面我會告訴你們。在這之前，我想把杜昂是怎么知道歐陽倩在公司里給我打電話的，先向你們解釋清楚?！?br />
  “你的意思是說，歐陽倩這樣做，是有苦衷的？″

  “是的。這件事過后不久，歐陽倩又到我家，我還沒有問她，當(dāng)時就落淚了，哭著向我解釋，杜昂當(dāng)天和她說過，他早就知道我和她在暗中來往，才讓葉小秋注意她的舉動。發(fā)現(xiàn)她給我打電話，就把這事告訴了杜昂。″

  “哦？″黃確精神為之一振，“那杜昂是在葉小秋告訴他以后，才知道你們那天晚上在一起的？″

  “我當(dāng)時也是這么想的。當(dāng)天歐陽倩在公司辦公室里給我打電話時只有葉小秋在場，這事發(fā)生后，她又不能問葉小秋?？刹还茉趺凑f，從此卻成了歐陽倩的一塊心病?！?br />
  “我有點不明白，難道杜昂在歐陽倩和你的這種曖昧關(guān)系上，他真的就那么開通？″

  “原來我對這一點也不理解，也曾經(jīng)好奇地問過歐陽倩。她都支吾著應(yīng)付我，直到我和她不小心懷孕要打胎時。迫不得已她才告訴我，歐陽倩和杜昂結(jié)婚后，因為沒有孩子，多次主動提出過離婚。

  可每次提出，夫妻倆就會吵架，杜昂氣憤之下必定動手打她。只要回娘家哭訴，除了母親同情她，父親怕歐陽倩一旦離婚，對他的名聲有影響，總是勸她回去，這件事就一直拖下去了?！?br />
  “所以，他就對你們之間的交往就只能視而不見？″

  “也不是這樣，就因為我和歐陽倩有過懷孕那件事，杜昂知道后更加不愿離婚了?！辶鑾r苦笑著說道，“可能就因為他不能讓歐陽倩懷孕的原因吧，在冷靜下來后，就會后悔地向歐陽倩道歉。每次她一離家出走，杜昂就會出現(xiàn)在歐陽倩的家里，求她回去?！?br />
  “那就是說，杜昂是由于不能使歐陽倩懷孕，你在他之前就是歐陽倩的男朋友，他才會在你們之中故意開只眼，閉只眼？″

  “也許是這樣吧。說穿了杜昂也怕和歐陽倩離婚后，會轉(zhuǎn)而嫁給我。就算他知道我們在暗中來往，總比和她離婚，讓他安心得多了?！辶鑾r有點艱澀地回答。

  “你就是為了歐陽倩，一直沒有結(jié)婚的？″

  “也可以這樣說。年輕時學(xué)校里的同事和家里的親戚也給我介紹過幾個相親對象?？稍诮佑|過一段時間后，還是覺得歐陽倩在各方面都更適合我，就沒有再結(jié)婚?！?br />
  “我仍然有點不明白，在《龍吟》這本小說獲得文學(xué)大獎后，上面并沒有你的署名，但你卻拿著這本小說到了學(xué)校，分發(fā)給老師，這似乎是替杜昂炫耀，這又是為什么呢？″

  “呃，說起來也是我的虛榮心吧，雖然我沒有對同事們說出這本書是我寫的。就象作詞作曲家，譜出了一首好歌，紅遍整個樂壇。人們也只會記得這首歌的歌唱家，而很少有人會注意到是由誰作詞作曲，是一樣道理的?！?br />
  “可作家顯然更看重名譽，杜昂在你寫的作品上署名，該得的名譽也不屬于你了。難道你就真能如此看淡自己的名譽？″古一明有點惋惜地問道。

  “換個角度看，要不是杜昂已經(jīng)獲得過文學(xué)新人獎，他也未必能進入得了大賽評委的圈子。就算是我把《龍吟》這本書送到了評委們的手里，他們最多就是說幾句鼓勵的話，一轉(zhuǎn)身也許連看一眼的機會也沒有，就給丟到一邊去了。″

  凌巖又喝了一口水，咂了咂嘴，繼續(xù)說道:“隨著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普及，讀者的審美和價值觀已經(jīng)改變，大多紙質(zhì)書的銷售已經(jīng)是慘淡經(jīng)營。隨便在手機里一撥都能看到平臺推送的閱讀小說。

  誰還會靜下心讀一本不知名作家寫的紙質(zhì)小說？想憑一本書吃一輩子的名譽時代已經(jīng)過去了，這就是現(xiàn)實，名譽真的沒有那么重要?！?br />
  “杜昂為什么就那么看重那個文學(xué)大獎呢？″

  凌巖淡淡地說道:“紙質(zhì)書也可以變成電子書。一旦獲得文學(xué)大獎，作者的價值也會水漲船高，影視劇的編輯和制片人就會像螞蟥一樣盯上你，媒體約稿的人也會把門檻踏破。這就是許多作家竭力尋找有創(chuàng)意的題材和寫手的原因?！?br />
  黃確想起李斌編輯也曾說過類似的話，默然地點了點頭?！半S著人工智能的發(fā)展，網(wǎng)上曾有人預(yù)言，AI腦機接口技術(shù)將能取代作家的位置，對這一點，你怎么看呢？″

  “既然是預(yù)言，就有不確定性。在我用AⅠ試著讓它幫寫出一段文字后，就感覺它尚不能深度思考，也沒有人腦的喜怒哀樂?？倯岩葾I能夠真正取代作家的頭腦，起碼目前尚做到不到，這就為我們的創(chuàng)作留下了空間。就像你們刑警破案一樣，也得靠縝密的邏輯思維和確鑿證據(jù)，不也得靠智商和情商，以及對案件的敏銳觀察力？″

  “那好?；氐絼偛盼覇柲愕膯栴}。你還沒有告訴我，那個針孔探頭在哪里？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，它就在你的手上，是吧？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