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-7是你嗎
他越想越不對,把日記本反覆看了好幾遍,在一旁的白紙上畫滿線條。
頂樓、三樓、和廁所,到底有什么關聯(lián)性?如果映寧在就好了,她的邏輯總是比他厲害。
不,事實上,她有太多事情都比他厲害。所以,他只能假裝自己很勇敢,好讓自己不顯得那么沒用。
雖然她很討厭他用鬼故事嚇她,可是她不知道,只有在她害怕的時候,他才能發(fā)揮自己的價值。這樣的想法,很幼稚,可是除了幼稚,他還有什么辦法可以留在她身邊?
窗外透進一抹晨光,他揉揉眼睛,才發(fā)現(xiàn)已經天亮了。他猶豫片刻,抓起外套,往學校而去。
霧濛濛的灰暈籠罩著明胤高中,微弱的曙光從后山的方向透出。周達仁從來沒有看過學校凌晨時刻的模樣,像一頭巨大的灰熊,在城市的一隅酣然而眠。
他繞到后門,熟悉的翻過圍墻,往舊文藝大樓走去。
他爬上頂樓,放眼望去,是一整片剝落斑駁的水泥地。破舊的學校桌椅被丟在角落兩側,還有幾支亂丟的煙蒂,大概是哪個學生偷偷跑上來抽菸留下的吧。
他眼角馀光瞥見遠處的黑色物體。他繞過水泥矮柱,瞧見是一把打開的黑傘。傘緣印著蕾絲雕花,看起來像是女人的雨傘。
傘下擺著兩柱香,已經燒到見底,只馀下灰燼。
周達仁蹲下身,看了一會。這一定是鄭玥風和蔡威夷留下的。只是,人都已經走了,在世時不珍惜,過世后再懷念又有什么意義?
突然間,一陣強風刮過,只聽見身后傳來「砰」一聲響。周達仁立刻轉身,發(fā)現(xiàn)頂樓的鐵門被風吹得前后擺動。
正遲疑間,門后冒出一顆頭,模樣看起來是一名男學生。那人先是東張西望,看起來像在找人,嘴里念念有詞,聽起來隱約像是「映寧」兩個字。
周達仁瞪大眼睛,快步上前,說:「嘿,你在找人嗎?」
那人似乎沒預期有人會在這,聽見聲音嚇了一跳,眼神直盯著他的方向。
「不好意思,你剛剛說了一個名字,是嗎?」周達仁說。
那人雙眼圓睜,咬著嘴唇,似乎不敢動彈,只是一直瞧著他。
周達仁說:「對不起,嚇到你了。我沒有惡意,只是想問一下——」
「剃??妖精?!鼓侨肃哉Z。
「什么?」周達仁說。
「剃頭妖精!」那人突然大喊,瞬間轉身就跑,往樓梯奔去?!肝丝郯湍釁??嗡奎哇巴尼吽??」的回音從底下傳來。
「別走——」周達仁跟著追出。他邁開大步,一連跑下三層樓的階梯,轉過一個彎,那人早已卻不見蹤影。
他沿著走廊奔跑,經過一間間廢棄的教室,往里頭探去,卻什么人也沒看見。
那人就這樣消失了?
那一瞬間,他突然可以體會鮪魚的心情,在這棟建筑里抓人,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他跑到走廊盡頭,緩緩停下腳步,抬起頭,視線剛好對上那破舊不堪的三樓男廁。
那人跑進去了嗎?
他會是當年在廁所失蹤的男孩嗎?想到這里,雞皮疙瘩瞬間爬上背脊——剛剛那人,究竟是人還是鬼?
周達仁緩緩伸出手,停在男廁那扇歪斜的門板前。他的手僵在空中,猶豫片刻,最后雙手握緊拳頭,似乎這樣可以為自己增加一點勇氣。
然后,他推門而入。
生銹的塑膠門發(fā)出「機拐」的聲響,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特別刺耳。
他小心翼翼跨越地板散落的磁磚,左顧右盼。洗手臺前的鏡子滿佈灰塵,蜘蛛網(wǎng)狀的裂痕,把他的身體切割成破碎的模樣。
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,牙關一咬,鼓起勇氣,走向最后一間的廁所。
既然來了,總是要看看傳說中的鬼地方吧?
廁所門緊閉,他先是按照入住旅館的規(guī)矩,「叩叩叩」乖乖地敲了三下門。
門后寂靜無聲,下一秒,出乎意料的,傳來女孩的回答——
「誰?」
剎那間,周達仁全身彷彿一道電流竄過,從頭頂直到腳尖,讓他一動也不能動。
那是他多么想念的聲音,曾經那每個抑揚頓挫,都牽引著他的心頭跳動。
他走上一步,胸口劇烈起伏,開口說:「是你嗎?映寧?」
有可能嗎?
她就在這里?就在這一扇門的后面?
門后沉默了一秒,那瞬間卻彷彿無止境的漫長,然后,傳來模糊的回應。
「是??嗎?周達仁?」
周達仁輕呼一聲,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的手指覆蓋住門把,卻抖得太過厲害。
如果??如果門后不是她,怎么辦?如果這一切只是幻聽,或只是一場夢,他能不能不要醒來?
他手上用力,轉開了門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