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凌霄抬起的腳還未完全落下，腳下那截斷裂的金色細管便發(fā)出一聲輕響，像是某種機括松脫。他低頭看去，殘骸胸口的裂縫中，最后一絲微光徹底熄滅。

  他沒說話，只是將星隕刃收回鞘中，左手按在右臂黑霧蔓延處，指尖微微發(fā)顫。沈清璃靠坐在巖壁邊，玉瓶緊攥在掌心，指節(jié)泛白。故人拄著短戟，喘息粗重，目光卻死死盯著那具焦黑的軀殼。

  “東西都在?！比~凌霄終于開口，聲音低沉，“該查了?！?br />
  他蹲下身，從懷中取出那塊刻有符印的甲片，放在石臺中央。接著是沈清璃遞來的玉瓶，金絲在瓶中輕輕浮動，像一縷隨時會斷的呼吸。最后是故人手中那枚金屬環(huán)，表面刻度細微，邊緣帶著磨損痕跡。

  三人圍坐，誰也沒動。

  “先看這個?！鄙蚯辶焓秩∵^玉瓶，指尖貼上瓶壁，閉目凝神。九轉天醫(yī)訣緩緩運轉，一層極薄的靈光自她指尖滲出，順著瓶身滑入內部。金絲微微震顫，隨即浮現(xiàn)出一道道細密波紋。

  “不是單純的信號?！彼犻_眼，瞳孔微縮，“里面有東西——記憶碎片，很亂，但能辨認出氣息……和北境那些巡守弟子一樣?！?br />
  故人眉頭一擰：“他們把死人的意識也煉進去了？”

  “不止?！鄙蚯辶u頭，“這些記憶被反復讀取、壓縮，像是用來校準某種機制。每一次戰(zhàn)斗，都會留下數(shù)據(jù)?！?br />
  葉凌霄沉默片刻，抽出星隕刃，在地面劃出一道淺痕，又將甲片翻轉，符印朝上。他以劍尖輕點符文中心，一絲微弱劍意注入其中。符印邊緣泛起淡淡青光，投射在地面上，顯出一個扭曲的圖騰。

  “幽冥工坊?！彼f，“二十年前被剿滅的那個煉械邪派。他們專做活體改造，用修行者的骨血煉器，后來整座山崩，據(jù)說所有陣法都被埋了。”

  “可現(xiàn)在有人挖出來了。”故人接過話，手指摩挲著金屬環(huán)內側，“這東西的震動規(guī)律，和機關譜錄里記載的‘回傳鐘’一致。每十二個時辰完成一次循環(huán)，一旦戰(zhàn)斗結束，信息就會自動發(fā)送出去?！?br />
  沈清璃猛地抬頭：“也就是說，剛才那一戰(zhàn)，已經(jīng)被傳回去了？”

  “不只是那一戰(zhàn)。”葉凌霄聲音冷了下來，“每一戰(zhàn)都是試驗。我們在打，他們在記錄。改一點結構，調一次頻率，直到造出完美的兵器?！?br />
  洞內一時寂靜。

  沈清璃再次閉眼，指尖重新貼上玉瓶。這一次，她不再只是讀取，而是逆向追溯金絲鐘的波動路徑。九轉天醫(yī)訣最深處的“窺源術”被催動，神識如針，一點點刺入那團混亂的頻域之中。

  她的臉色迅速蒼白，額角滲出冷汗。

  “別硬撐?！比~凌霄伸手想攔，卻被她輕輕避開。

  “快了……”她咬牙，指尖靈光驟然一亮。剎那間，金絲劇烈震顫，一股反沖之力讓她猛然睜眼，嘴角溢出一絲血跡。

  “找到了?！彼曇籼撊酰瑓s清晰，“信號終點不在北境，也不在中原——在幽闕西側三百里，地下三百丈。那里有座未毀的副陣，還在運轉?！?br />
  故人立刻道：“那是舊日工坊的備用中樞，專門用來接收實驗數(shù)據(jù)。如果主控陣眼還在運作，他們就能批量生產這種傀儡?！?br />
  “不止是生產。”葉凌霄站起身，走到石臺前，將三件物證并列排開，“符印代表身份，金絲是反饋載體，金屬環(huán)是定時裝置。三者合一，說明他們已經(jīng)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閉環(huán)系統(tǒng)——采集意識、優(yōu)化結構、遠程回傳、再制造。這不是襲擊，是測試?！?br />
  “測試我們的反應?！鄙蚯辶Р寥プ旖茄E，“也在測試系統(tǒng)的穩(wěn)定性。只要我們晚一步識破，下次出現(xiàn)的就不止六具傀儡。”

  “可能是六十，六百。”故人握緊短戟，“甚至更多?！?br />
  葉凌霄低頭看著右臂，黑霧已蔓延至肘部，隱隱作痛。他沒有去碰，只是緩緩將袖子拉下，遮住傷處。

  “他們選在這個時候出手，不是偶然?！彼f，“幽闕封山二十年，地脈早已紊亂。但現(xiàn)在有人重新接通了陣法，說明背后有精通魂煉與機關之術的人主持。而且……”

  他頓了頓，目光落在甲片上。

  “他們不怕我們發(fā)現(xiàn)符印。反而希望我們發(fā)現(xiàn)。這是挑釁，也是篩選——誰能看穿真相，誰才有資格成為他們的對手。”

  沈清璃盯著玉瓶中的金絲，忽然道：“還有一點不對。這些意識碎片里，有痛苦，有恐懼，但沒有恨意。被改造的人，臨死前不該只有被動承受的情緒?！?br />
  “除非……”故人接上，“他們是在清醒狀態(tài)下被一點點拆解的。意識被抽離時，就已經(jīng)失去了反抗能力?！?br />
  洞內空氣仿佛凝固。

  良久，葉凌霄彎腰，將星隕刃插入地面，劍柄微微震顫。

  “這不是劫難的開始。”他聲音低沉，“是倒計時的鐘聲?！?br />
  沈清璃握緊玉瓶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：“我們必須趕在下一批成品出爐前，摧毀主控陣眼?！?br />
  故人拄戟站起，身形不穩(wěn)，卻一步步走向洞口。他回頭看了兩人一眼，目光如鐵。

  “那就七日之內，直入幽闕。”

  葉凌霄沒動，只是盯著地上的符印投影。那團青光仍在閃爍，像一只不肯閉上的眼睛。

  沈清璃緩緩閉上眼，靠回巖壁，手中玉瓶未曾松開。她的呼吸漸漸平穩(wěn)，但指尖仍殘留著方才窺探神識時的顫抖。

  故人站在洞口陰影下，短戟橫于膝上，目光穿透通道深處。那里漆黑一片，仿佛藏著無數(shù)雙等待蘇醒的眼睛。

  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