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凌霄的指尖在斷劍脊上緩緩滑過，掌心傳來金屬的微涼。他沒有抬頭，目光緊緊鎖在靈障光核的第九次脈動上。那一次回漲比前八次都慢，仿佛深陷泥沼的呼吸，遲滯中透出疲憊。就在光絲重新鋪展的瞬間，他左手指節(jié)輕壓，一絲靈力悄然沉入地底，如同敲下第一記節(jié)拍。

  沈清璃的右掌仍覆在膝上，血痕邊緣已干涸發(fā)黑。她沒有看葉凌霄，只將指尖微微抬起，凝出一滴血珠。血珠懸而不落，被她以極細的靈流控住，在空氣中停留三息，隨后緩緩前移。

  靈障表面光絲流轉如常，銀灰色的屏障看不出絲毫波動。血珠觸碰到屏障的剎那，沒有激起漣漪，也沒有被彈開。它像一滴露水滲入沙地，緩慢地被吸收進去，只在接觸點留下一道極淡的紅痕，轉瞬即逝。

  葉凌霄的瞳孔微縮。他立刻閉目，靈覺順著埋入地底的靈力脈沖回溯，捕捉那第九息回漲時的震顫頻率。這一次，他聽到了——不是光絲流動的嗡鳴，而是更深處的一次搏動，短促、低沉，像是被層層包裹的心跳。

  “它有節(jié)律?！彼吐曊f，聲音壓得極平，不帶起伏。

  沈清璃收回手，指尖在石面上輕劃，留下三道并列的刻痕?！把M去了，沒觸發(fā)反噬?！彼恼Z調冷靜，卻透著確認后的銳利，“不是陣法排斥機制，是活體吸收?！?br />
  葉凌霄點頭。他將斷劍橫置膝前，掌心貼住劍脊，靈力緩緩注入。劍身微震，卻不外溢，只在內部形成一道凝而不發(fā)的鋒芒。他不再依賴肉眼觀察，而是以靈覺鎖定光核每一次“呼吸”的起落，將九息周期拆解成可計量的段落。

  沈清璃則閉目調息，九轉天醫(yī)訣的靈流在經脈中緩行，指尖微顫，如診脈般感知靈障表面的靈力走向。她發(fā)現(xiàn)光絲的流轉與內部節(jié)律并不同步——第七息滯停時，表層光絲仍在流動，但內部靈力卻在匯聚；第八息黯淡時，表層光絲變緩，內部卻出現(xiàn)短暫真空。

  “第七息末，第八息初?！彼犻_眼，聲音極輕，“交匯處有塌陷?！?br />
  葉凌霄立刻以劍息入土之法，在地底埋下九道靈力脈沖，每九息為一輪，標記“呼吸”節(jié)點。他不再數(shù)光絲的明滅，而是專注那微弱的心跳般震顫，將每一次回漲的延遲、每一次黯淡的深度都記入靈覺。

  第二輪周期開始。

  第七息滯停，光絲流動減緩。葉凌霄的靈覺捕捉到內部靈力正向節(jié)點匯聚，如同潮水退去前的最后一涌。第八息初，光絲黯淡至近乎透明，內部靈力卻驟然塌陷，形成一個不足半息的真空點。

  “就是那里?！鄙蚯辶У闹讣庠谑孑p點，與葉凌霄的靈力脈沖同步。

  葉凌霄沒有回應。他將靈力蓄于掌心，經斷劍緩行，劍身微微發(fā)燙，卻無一絲外泄。沈清璃則將剩余靈力凝于右掌，掌心朝上，靈流如絲，緩緩延伸至葉凌霄左臂經脈，兩股靈力在臂間交匯，形成共頻。

  他們依舊盤坐，背靠石壁，姿勢未變。但體內靈力已如弓弦拉滿，只待那一瞬的契機。

  第三輪周期開始。

  第七息滯停，光絲流轉漸緩，內部靈力再度匯聚。葉凌霄的呼吸與靈覺同步，靈力在劍身內壓縮至極致，鋒芒內斂，如針尖凝聚。沈清璃的掌心微微發(fā)白，靈力已全部凝于一點，只待推送。

  第八息初，光絲黯淡至極限，內部靈力塌陷點出現(xiàn)。

  葉凌霄睜眼，瞳孔如刀鋒般銳利。沈清璃同時抬掌，靈力自掌心涌出，順著經脈直貫葉凌霄左臂。

  斷劍離膝三寸，劍尖未動，劍意卻已破空而出。那一瞬，靈力如針，精準刺入第七息滯停與第八息黯淡交匯處的塌陷點。沒有轟鳴，沒有爆裂，只有一聲極細的“裂帛”之聲，仿佛布帛被針尖挑開。

  靈障光核猛然一顫，表面光絲驟然凝滯。銀灰色的屏障上，出現(xiàn)一道極細的黑線，自塌陷點向四周蔓延，如同冰面裂開第一道紋路。

  葉凌霄的劍意未收，反而再壓半寸。沈清璃的掌力緊隨其后，靈力如潮，順著裂隙涌入。黑線迅速擴張，光絲開始崩解，一節(jié)節(jié)斷裂，如同朽木折斷。

  屏障從內部開始瓦解。

  光核劇烈震顫，第九息未能完成回漲，便在第七息滯停中徹底停滯。銀灰色的光絲如灰燼般飄散，未及擴散，便在空中消融。那道黑線橫貫屏障中央，裂口不斷擴大，邊緣如焦紙般卷曲、剝落。

  葉凌霄的斷劍終于出鞘半寸，劍鋒微顫，映出裂口后的幽暗。沈清璃的右掌緩緩垂下，指尖靈力散盡，掌心血痕再度崩裂，一滴血順著指縫滑落，滴在骨階上，未被吸收。

  裂口擴展至一人寬時，屏障終于徹底崩解。銀灰色的光核如風中殘燭，最后一閃，熄滅。

  靈障消失了。

  葉凌霄的劍停在半空，劍鋒指向那片幽暗。沈清璃的手指微微蜷起，掌心血滴在骨階上暈開一小片暗紅。

  他沒有動，她也沒有動。

  裂口后的黑暗中，傳來一聲極輕的吸氣聲，像是久閉的門扉被推開一條縫。

  葉凌霄的劍尖微微下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