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地廟的村塾提前開起來。

  之前新打的桌椅板凳還沒來得及上清漆，只能先搬出來湊合著用。

  慕南釗走進(jìn)學(xué)堂時，總共十好幾個小豆丁。

  有的繞著圈嬉笑追打，有的跳上桌子尖叫蹦跳，還有別出心裁，把條凳一個個摞在桌子上疊羅漢的。

  最前面課桌上坐著一個撇開雙腿，還穿著開襠褲的奶娃娃。

  慕南釗看他時，奶娃娃忽然癟了癟嘴，爆發(fā)出震耳欲聾的哭聲。

  眼看慕南釗的臉色一點點的僵硬，老錢一把拉住他，生怕人給跑了。

  然后滿面歉然，點頭哈腰道，“孩子們第一次上學(xué)，家里大人也是第一次，的確沒規(guī)矩，陳先生見諒。”

  “我這就叫他們安靜！”

  老錢拿起講桌上的戒尺，狠敲了兩下，學(xué)堂內(nèi)果然瞬間靜了下來。

  他板著臉大聲說，“鬧！鬧什么鬧！你們爹娘在家怎么說的？有沒有告訴你們學(xué)堂不是玩耍的地方？”

  “有沒有跟你們說，進(jìn)了學(xué)堂要乖乖坐好！任何人不許亂跑，不許笑鬧？！”

  村長還是有些威嚴(yán)的，孩子們大都怕他，當(dāng)即慌慌張張地找位置。

  這下又亂了套，有的孩子翻桌子撞在一起，有的孩子搶凳子爭執(zhí)起來。

  老錢簡直不敢多看慕南釗的表情。

  他慌忙把第一排的奶娃娃抱到凳子上，邊指揮道，“兩個人一張凳子，年紀(jì)小個子矮的坐前邊，自覺點啊，都有位置，別爭別搶！”

  總算把所有孩子歸置到座位上。

  老錢抹了把額頭上的汗，向慕南釗賠笑，“第一天，沒經(jīng)驗。讓陳先生見笑了。”

  “我已經(jīng)跟他們說這座位以后各歸各，明天就不會這么亂了?！?br />
  慕南釗略一點頭，“勞煩?！?br />
  老錢看他把書本攤開，剛要松口氣，就聽見外面幾個男人的大笑聲。

  “看不出來，你那婆娘在家還真厲害。”

  “你們倆炕上做那檔子事，是不是也得爭上下打起來啊?！?br />
  老錢的臉黑如鍋底，他氣沖沖地奔出去怒吼，“都他媽給老子閉嘴！”

  “一幫丟人現(xiàn)眼的玩意，你們自家娃娃還在學(xué)堂里坐著，豬油蒙了心說你娘的葷話！學(xué)堂重地再敢喧嘩，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們！！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這下，整個土地廟都安靜了。

  課堂里十八個孩子什么年歲都有，最大的十四歲，最小的不到兩歲。

  一眼望去，高高低低，參差不齊。

  不過全都是未開蒙，大字不識一個的水平。

  他們此刻安靜鵪鶉，眨巴著眼好奇盯著慕南釗。

  慕南釗心情復(fù)雜地翻動《開蒙要訓(xùn)》，開始了自己人生第一堂授課。

  “上課，我讀一句，大家跟著念一句。”

  帶領(lǐng)讀書，然后講解，接著記誦以上內(nèi)容。

  稍事休息后，繼續(xù)教識字、寫字。

  然而以上都是慕南釗自己備課的規(guī)劃。

  實際情形卻是這樣的：

  第一頁書還沒念完，后排幾個大孩子不知在窗臺上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東西，都往那邊看了。

  緊接著，中間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臉色漲紅，屁股底下長刺似的扭來扭去。

  慕南釗只得停下來問，“怎么了，站起來說?！?br />
  男孩站起來，結(jié)巴道，“想、想尿尿。”

  孩子們頓時哄堂大笑。

  再看最前排那個穿開襠褲的已經(jīng)睡著了，口水滴在桌上，掛出透明的絲線。

  慕南釗冷著臉擺手，“去吧。”

  土地廟內(nèi)外都有人守著，倒不怕哪個皮猴子尿遁跑出去。

  慕南釗放下書本走向后排，捏起落在窗臺上的金龜子，推窗丟出去。

  然后看向那幾個大孩子，“還有別的事么？”

  幾人急忙身子坐正，搖頭如撥浪鼓。

  只因慕南釗過去少跟村里人打交道，這些孩子不熟識他的脾性，暫時還不敢太造次。

  可過幾日呢？再往后呢？慕南釗想想就頭疼。

  下午散學(xué)時間，顧喜喜家做蜜餌的攤子還沒停工，只有必須接孩子的婦人先走，其他人還在繼續(xù)。

  因為投放蜜餌毒鼠收獲頗豐，如果不趕進(jìn)度多做點兒，只怕就供不上了。

  慕南釗進(jìn)門時，顧喜喜看他面色疲憊，猜測可能是不順利。

  她借故進(jìn)屋倒水，跟過去問，“開學(xué)第一日，感覺怎樣？”

  慕南釗一氣飲了半碗清水，“不怎么樣?！?br />
  顧喜喜多少知道村里那些孩子的現(xiàn)狀，“他們年齡差距大，平時又都缺少管束，在村里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