緬因州，德里鎮(zhèn)。時間失去了意義，只剩下絕望的刻度。

  特拉維斯·米勒蜷縮在他的活動板房里，像一只在逐漸縮小的冰面上等待溺斃的老鼠。

  外面的世界已經(jīng)變得無法辨認。天空是永恒的、病態(tài)的昏黃色，仿佛大氣層本身正在腐爛。

  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混合氣味——電線燒焦的糊味、某種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。

  以及一種……難以言喻的、像是金屬和臭氧混合的尖銳味道，吸進肺里帶著隱隱的灼痛。

  遠處，那些地動山搖的巨響和詭異的閃光似乎暫時平息了。

  但一種更深沉、更無處不在的“聲音”取而代之。

  一種持續(xù)不斷的、低頻率的嗡鳴，仿佛整個星球都在痛苦地呻吟。

  這聲音并非通過耳朵，而是直接作用于頭骨和內(nèi)臟，讓人心煩意亂，甚至產(chǎn)生幻覺。

  特拉維斯好幾次似乎聽到了早已死去的戰(zhàn)友在呼喊他的名字。

  他用力錘了錘腦袋，然后開始思考如何解決現(xiàn)狀。

  食物和水的短缺是迫在眉睫的威脅。

  他從老杰克雜貨店地下室搶出來的那點罐頭，在極度節(jié)省下也快要見底了。

  水更是寶貴，雨水收集器里積蓄的那點水帶著一股怪味，喝了之后喉嚨火辣辣的。

  他知道，自己必須再次冒險外出。

  這一次，他的目標是幾個街區(qū)外，鎮(zhèn)子邊緣那個早已廢棄的汽車旅館。

  據(jù)說異常剛爆發(fā)時，有些路過的人在那里囤積過物資，也許還有遺漏。

  他檢查了一下格洛克手槍，只剩四發(fā)子彈，口袋里還有幾發(fā)型號不匹配的步槍彈。

  消防斧的刃口也卷了。

  看來自己需要去找一些武器了。

  他深吸一口帶著怪味的空氣，再次推開了那扇仿佛隔絕著兩個世界的破門。

  街道比之前更加破敗，也更加……“活躍”。

  那種暗紅色的、如同血管般的脈絡(luò)已經(jīng)爬滿了幾乎所有建筑的墻壁，并且在某些地方匯聚成搏動的、半透明的肉瘤。

  一些廢棄的車輛外殼上凝結(jié)出了更多的黑色琥珀狀物質(zhì)，表面氣孔中不時噴出閃光的塵埃。

  他甚至看到一只野貓的尸體，以違反常理的速度干癟、風化，最后只剩下一小撮灰燼，被微風吹散。這個小鎮(zhèn)，正在被某種力量從分子層面“消化”掉。

  去汽車旅館的路程變得異常艱難。

  地面不時會突然變得像橡膠一樣柔軟，或者出現(xiàn)短暫的重力異常，讓他這個戴著假肢的人步履維艱。

  空氣中偶爾會閃過一些扭曲的、如同海市蜃樓的影像。

  這些幻象轉(zhuǎn)瞬即逝，卻無比真實，折磨著他的神經(jīng)。

  就在他艱難地拐過一個堆滿瓦礫的街角時，那個熟悉而刺耳的笑聲又響了起來。

  “嘻嘻嘻……看看這是誰？我們堅強的瘸腿大兵，還在玩尋寶游戲呢？”

  特拉維斯猛地轉(zhuǎn)身，舉槍瞄準。

  在街角一個破損嚴重的電話亭頂上，那個穿著褪色蕾絲邊小丑服、畫著永恒笑容的潘尼懷斯，正坐在那里，晃蕩著兩條細腿。他手里依舊牽著那個鮮紅得刺眼的氣球。

  “外面的‘煙花表演’暫時結(jié)束啦，”

  小丑用歌唱般的語調(diào)說，黃色的眼睛在昏黃的光線下閃爍著非人的光芒，“大塊頭們打累了，需要歇一歇。不過，好戲還在后頭哦?！?br />
  特拉維斯沒有放下槍，也沒有說話。他只是死死盯著小丑，手指扣在扳機上。

  警惕依然存在，但更多的是一種極度的疲憊和麻木。

  他知道，槍可能對這東西沒用，但這是他能做出的唯一反應(yīng)。

  “別那么緊張嘛，無聊的大人?！?br />
  潘尼懷斯撇了撇嘴，但那笑容絲毫未變，“我只是個報幕員。來告訴你下一場演出的……預(yù)告！”

  他忽然從電話亭頂消失，下一刻，如同沒有重量般出現(xiàn)在特拉維斯面前幾步遠的地方，帶來一股混合著廉價糖果和墳?zāi)鼓嗤恋臍馕丁?br />
  “你感覺到地底下在‘唱歌’了嗎？”

  小丑壓低聲音，神秘兮兮地指著地面，“嗡嗡嗡……像有很多很多大蟲子在挖洞。那是新的‘根’哦，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長過來的‘根’，正在吃掉這個世界舊的‘泥土’。”

  特拉維斯眉頭緊鎖。

  他確實感覺到了那種無處不在的嗡鳴，但他無法理解小丑的話。

  “還有天空，”

  小丑抬起頭，用夸張的表情“欣賞”著那病態(tài)的黃色天幕，“顏色變得越來越……難看了。像放久了的檸檬布丁。這是因為‘幕布’快要被撕破啦！后面……后面有更好玩的東西要出來了！”

  他猛地湊近特拉維斯，那張油彩臉幾乎要貼上來：“你猜，當兩個不一樣的‘夢’撞在一起，會變成什么？是會變成一個更大的、更瘋狂的噩夢？還是……噗！像兩個肥皂泡一樣，一起破掉？”

  特拉維斯下意識地后退一步，槍口微微顫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