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紅豆沉江,銀坑起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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蓮花師姐打頭,腳尖點(diǎn)地,幾乎聽不見聲,
身后背一只空竹簍,簍里鋪著半幅濕麻布,預(yù)備裝沿路“撿”來(lái)的東西:或許是一把失鞘的匕首,或許是一袋被潰兵遺落的豆麥,
夏夏跟在她后三步,嘴里含一片生姜,辣得眼眶紅,卻逼自己要時(shí)刻保持清醒
左手提一盞熄掉的燈籠,竹篾骨架裂了口,
琳瑯夾在中間,水袖換了窄袖,袖口卻更沉——里頭墜著魚膠封好的密信與摹符,
走得很慢,每邁一步,袖中的針尖就輕輕互擊,發(fā)出“沙”一聲,像春蠶啃桑,
山道窄得只容一人,霧把前后都剪成兩段,
前段是蓮花的背,瘦而薄,后段是璐璐的呼吸,重而緩,
四人之間,不靠言語(yǔ),只靠偶爾回頭——一回眸,便見對(duì)方眼里的星火,還沒被霧淹死。
下到半山,霧忽地薄了,露出一線灰白天光,像刀口。
光里蹲著一個(gè)人,披破氈,戴斗笠,面前燃一小堆濕柴,煙不往上走,反而貼地爬,蛇似的纏住那人腳踝。
蓮花倏地停步,右手背到身后,對(duì)后面打了個(gè)“止”的手勢(shì)。
那人抬頭,斗笠檐下露出半張臉——竟是女子,左頰刺著一朵青色的蓮,蓮瓣缺了一瓣,
那個(gè)人看見四人,也不驚訝,只把手中竹枝伸進(jìn)火堆,輕輕撥弄,火舌“噗”地舔上濕枝,爆出幾顆火星,像在很極短的笑。
璐璐越過(guò)蓮花,半步,聲音壓得比煙還低:“這莫非是傣寨的巫師?”
女子聽后連忙搖頭,抬手,用竹枝在地上畫一條彎線,再畫一圓,圓中點(diǎn)三點(diǎn),
畫完,伸腳把圖案抹平,抬頭,目光依次掃過(guò)四人,最后停在琳瑯袖口——那里,有一線極細(xì)的墨痕,是摹符時(shí)濺上的。
女子開口,漢語(yǔ)卻帶著水音:“南面的江口,昨夜來(lái)了一只銅鴉,七只,銜火,銜刀,也銜人。”
說(shuō)罷,解下腰間一只竹筒,拋給璐璐,筒口用蜜蠟封著,“渡江前,一定打開?!?br />
隨即起身,濕柴也不滅,轉(zhuǎn)身進(jìn)霧,背影一眨眼就被白吞沒,像從未出現(xiàn)。
蓮花用腳尖挑開竹筒,里頭空空,只壁面刻著一行小字:
“借霧一程,還火一程。”
夏夏把生姜片咬碎,辣得吸一口氣:“巫師也好,神棍也罷,她算提醒我們——江口已有人蹲守。”
琳瑯指腹摩挲那行字,眉心微蹙:“銅鴉?若是劉備的斥候,何必扮鴉;若是南中蠻兵,又怎懂銜火銜刀?”
璐璐把竹筒揣進(jìn)懷里,抬眼望天,霧又合攏,剛裂開一條縫,又“砰”地關(guān)上。
低聲道:“管他是鴉是鵲,我們只做黃雀?!?br />
說(shuō)罷,揮手,四人重新沒入霧腹。
……
午后,霧被日頭蒸成白汽,
蓮花蹲在溪溝,用匕首背敲碎水面薄冰,捧水洗臉,指縫卻透出紅——不是血,是溪底紅泥,
忽地側(cè)耳:“聽!”
遠(yuǎn)處,金屬互擊,一下,又一下,卻隔得極遠(yuǎn)。
夏夏趴地,耳貼土皮,片刻抬頭:“東南三里,有人搬東西,鐵撞鐵,是銅錠?!?br />
琳瑯眼尖,指對(duì)岸亂石間一縷青煙:“他們?cè)谌坫~,就地鑄刀?!?br />
璐璐瞇眼,日光太亮,照得她眸子泛白:“劉備的糧道未穩(wěn),竟急不可待鑄兵,看來(lái)——江東或北面的壓力,比我們想的大?!?br />
蓮花甩凈水珠,匕首在指間翻個(gè)花:“鑄刀需水,水需江口,我們繞不過(guò)。”
于是慌忙抬眼,看璐璐,像雛鳥看母鷹,“硬闖?”
璐璐搖頭,從懷里摸出那張焦地圖,攤在石上,指尖沿怒江河段劃一彎弧:“不闖,借水?!?br />
她抬眼,目光掠過(guò)三人:“夜里,霧會(huì)再起。我們潛水過(guò)灘,不走路,走水。水冷,卻能藏形?!?br />
夏夏舔舔唇,笑出虎牙:“我嘴毒,水也毒,正好互毒?!?br />
琳瑯解下袖針,在日光下照一照,針尖閃一瞬藍(lán):“針怕水,卻不怕血,若真撞上銅鴉,我替他們縫嘴。”
蓮花沒說(shuō)話,只把竹簍倒扣,簍底朝天,拿匕首削去一圈篾條,削得邊緣薄如柳葉——那是她潛水時(shí)用的“鰓”,含一口,能換三次氣。
削完,她舉簍,對(duì)日頭照,篾影投在她臉上,
……
夜如約,霧再起,卻比晨霧更沉,
四人潛至江口,水聲如雷,卻看不見浪,只覺寒氣順著腳踝往上爬,爬過(guò)腰,爬過(guò)心口,爬到牙關(guān),咬得“格格”響。
蓮花打頭,把削薄的竹簍倒扣口鼻,身子一縮,迅速滑進(jìn)墨黑水面,連漣漪都沒來(lái)得及喊疼,就被水流拖走。
夏夏緊隨其后,燈籠早扔,只留那截生姜,含在舌底,辣得眼淚狂涌,淚落水中,立刻被卷成無(wú)味的線。
琳瑯?biāo)涫o,針插發(fā)髻,長(zhǎng)發(fā)散下,下水前,回頭望一眼璐璐,目光里第一次帶著遲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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