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苦芯蓮子·紅繩一諾
了,掙開白袍小將的手,自己往前走,腳踝的疤在晨光里泛著粉,像一條新生的肉芽,走得并不快,卻一步沒停,
璐璐從望樓上下來,燈已熄,走到士燮身側,兩人并肩,都沒回頭,卻像有一根無形的線,把甘白、阿雅、蓮花、夏夏,甚至遠處石獅子上的破天,一并牽進那間低矮的議事廳。
廳里沒點燈,只有一扇北窗透進灰白天光。
士燮的背影嵌在光里,像一截被潮水反復沖刷的碑,抬手,葫蘆口朝下,一滴酒落在青磚地上,濺成一個極小的圓。
“白袍將軍,”聲音低而穩(wěn),“交州不缺一把劍,缺的是拿劍的人。你改名,是把劍柄遞給別人——接下來,別人怎么握,怎么揮,你可想過?”
白袍小將沒答。他低頭,看見阿雅站在他影子里,腳尖并得死緊,蚌殼里藏著她的命,也藏著他的。
蓮花把蓮子羹放在案上,銅壺與青磚相碰,“?!币宦曒p響??嘈靖≡跍?,
士燮終于轉身,目光掃過眾人,最后停在阿雅臉上。他忽然問:“丫頭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阿雅一顫,連忙回答:“我叫阿雅。”
“阿雅,”士燮慢慢重復,像在咀嚼一枚極苦的蓮子,“雅者,正也。可亂世里,正字最難寫?!?br />
他抬手,指尖蘸了蘸葫蘆口的殘酒,在案上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“雅”,最后一捺拖得很長,
“寫不好,就得重寫?!彼p聲道,“重寫,要付出代價?!?br />
甘白上前一步,擋在阿雅身前,背脊挺得筆直,槍頭卻對著自己:“代價我來付。”
蓮花垂眼,舀起一勺蓮子羹,吹了吹,遞到阿雅唇邊:“先嘗一口,再談代價?!?br />
阿雅張嘴,舌尖碰到苦芯,整張臉皺成一團。
夏夏在旁“噗嗤”笑出聲,破天蹲在窗臺上,小虎牙在灰光里一閃。士燮沒笑,他望著阿雅皺起的眉,仿佛看見多年前,另一個在鹽倉里偷酒喝的小丫頭——那丫頭后來成了蓮花,再后來,成了交州最鋒利也最溫柔的一把刀。
白袍小將忽然伸手,接過蓮花手里的銅壺,仰頭灌了一大口??嗟盟劭舭l(fā)紅,卻硬生生咽下去:“士燮先生,我甘白今日把命押在交州,押在阿雅——您收,還是不收?”
這話一出,廳里一時靜極,只有窗外一聲極遠的鳥鳴,
士燮抬眼,目光穿過甘白,落在阿雅腕上那根紅繩。繩結歪歪斜斜,卻一個線頭都沒露,隨即輕輕嘆了口氣:
“收?!?br />
“但記住,”聲音又低下去,像潮水退到最遠的地方,“從今日起,你們兩個,一個改名,一個改命——改得不好,交州的水,也會咸。”
蓮花把銅壺放回案上,壺底與青磚相碰,又是一聲“?!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