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面皮卷縮，像一枚皺了的棗核，伸手替它闔上眼，指尖沾了一抹灰，順手抹在自己銀甲的護(hù)心鏡上——鏡面立刻顯出一張少年的臉，眉目間還留著甘寧的影子。

  “怕？呵呵”白袍小兄弟答得很輕，怕驚動鏡子里的人，“怕來不及?！?br />
  士燮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忽然彎腰，從釘板里拔出一枚狼牙釘，釘子帶出的血珠滾進(jìn)江里，驚起一尾小魚，魚嘴一張，竟叼住血珠沉了底。老人盯著那圈漣漪，聲音低得像在數(shù)自己的心跳：

  “甘興霸當(dāng)年說，交州水師是繡花枕頭。今日枕頭里藏的刀，得讓他看見?！?br />
  話音未落，江面忽然一暗——不是天黑，是曹軍巨艦的影子壓了上來，那影子足有5層樓高，船腹嵌滿銅鏡，

  羽扇先生的聲音從艏樓飄下，帶著笑：

  “士燮州牧，我借你一盞茶功夫，再想想是否歸順”

  士燮更加沒應(yīng)，只把狼牙釘拋給白袍小將，釘子落進(jìn)白袍掌心，燙得他皮肉“滋啦”一聲，卻死死攥住。

  老人這才開口，聲音混著血沫：

  “一盞茶太久，甘寧，他等不起?！?br />
  白袍小將忽然笑了，虎牙咬住下唇，咬出一粒血珠，轉(zhuǎn)身，把狼牙釘插進(jìn)桅桿上懸著的頭顱發(fā)髻——“噗嗤”一聲，像扎破一個(gè)酒囊。那頭顱竟似顫了顫，干涸的眼窩里滲出兩滴濁淚，順著白袍小將手背滑進(jìn)袖口。

  “師兄，”白袍小將對頭顱說話，聲音帶著潮聲，“你且好好看著曹軍是好還是不好?！?br />
  他解下麻衣，露出里面銀甲——甲片是甘寧舊船拆下的龍骨，每一片都刻著“錦帆”二字，

  此刻被火一烤，龍骨的紋路像活了過來，游成一條條小魚，鉆進(jìn)白袍小將皮膚里，疼得弓身，卻笑出聲：

  “原來你早把命借給我了?！?br />
  曹軍這時(shí)候哪管那么多，艨艟開始放箭，箭矢穿過火霧，帶著哨音扎進(jìn)船板，

  彭大波的雷神錘掄成圓，錘風(fēng)帶起血雨，把箭矢盡數(shù)砸進(jìn)江里，回頭吼道：“破天！助我！”

  破天瞬間手持雷電錘，用最快的身法沖出去，支援大波兄弟，忽然抬頭，沖蓮花師姐咧嘴——那笑容讓蓮花想起三年前在揚(yáng)州城的時(shí)候，這小子偷喝祭酒被她逮住時(shí)的模樣。

  “師姐，”破天聲音發(fā)甜，“借你天罡眼一用?！?br />
  蓮花沒說話，把天罡眼拋過去。當(dāng)天罡眼還粘著最后一點(diǎn)青煙，煙絲纏在爵口，像不肯離去的魂。

  破天把天罡眼對準(zhǔn)自己雷電錘，猛地一拍天罡眼底——

  “轟！”

  鼓聲第二次炸響時(shí)，江風(fēng)忽然轉(zhuǎn)北，把交州水寨與曹軍巨艦之間的火霧生生劈開。

  火霧后頭，露出曹軍樓船“飛熊”號殘破的側(cè)舷——那側(cè)舷被狼牙釘撕開的裂口，正汩汩往外吐著黑水，水里有半截手臂，五指還死死扣著一截?cái)嗉?br />
  士燮低頭，用劍尖撥了撥那手臂，指甲縫里嵌著金屑，是曹軍副將的徽記，輕松咧嘴一笑，缺了門牙的齒列在火光里像一排豁口的狼牙

  “好，好，金屑子落進(jìn)咱交州的江，也算落葉歸根?！?br />
  但白袍小將沒笑，正用狼牙釘?shù)尼敿?，在桅桿上刻第四道痕——前三道，是今日砍下的三顆曹軍頭顱；第四道，此時(shí)他刻得極慢，像在給一個(gè)孩子起名字。

  刻完，便抬頭，望向曹軍巨艦艏樓那抹青袍：“徐元直，你借我?guī)熜值念^顱當(dāng)信物，我借你的羽扇當(dāng)靶子，公平?！?br />
  徐元直沒應(yīng)聲，只把羽扇往后輕輕一擺，扇后，轉(zhuǎn)出一人——黑甲黑披風(fēng)，披風(fēng)下露出半截鐵鏈，鐵鏈盡頭鎖著一顆狼牙釘，釘尾還滴著血。

  只見那人抬頭，臉被火光照得慘白，唇角卻掛著笑

  “甘寧舊部？巧了，我乃張遼，昔年合肥城下，你家甘將軍的箭，還留在我左肋里?！?br />
  張遼話音未落，鐵鏈已甩出，狼牙釘破空而來，直取白袍小將咽喉

  白袍小將躲都沒躲，身后桅桿上那顆曹使頭顱卻忽然“咔”地一聲，下頜骨自己張開，竟生生咬住飛來的狼牙釘！

  釘尖穿透顱骨，發(fā)出“咯吱”一聲，

  張遼瞇眼：“死人還會護(hù)主？”

  白袍小將指尖撫過那顆頭顱的發(fā)髻：“我?guī)熜只钪鴷r(shí)，最恨別人碰他頭發(fā)。死了，也一樣?！?br />
  士燮忽然大笑，笑聲混著血沫，噴在江風(fēng)里：“甘興霸，你聽見沒？你的小師弟，比你當(dāng)年還會護(hù)犢子！”

  蓮花盤腿坐在船尾，銅爵橫放膝頭，爵底最后一縷青煙已凝成一線，筆直地刺進(jìn)江面。她沒看破天，只看那些銀針：“破天，你欠我的揚(yáng)州祭酒，記得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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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破天咧嘴一笑說道“還！還你三壇，連壇子都給你雕成甘將軍的模樣！”

  銀針破水而出，曹軍前排艨艟的牛皮盾瞬間被穿出蜂窩。

  盾后，曹軍弓弩手還未來得及慘叫，便已化作一灘灘血水，血水里浮起三十片薄如蟬翼的龍骨——此刻正順著血水，悄悄貼上曹軍船腹。

  張遼看到這一情景臉色終于變了。

  他回頭，沖艏樓吼：“放火箭！燒骨舟！”

  而徐庶卻搖頭，羽扇輕搖，扇面北斗七星忽然移位——那是暗號，兩翼艨艟同時(shí)張開弩機(jī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