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刑天燼·萬魂鉚天裂
鼎蓋滾落塵埃的輕響,在彭大波耳中卻好似撼了天柱。
他臂彎里的破天幾乎沒了一絲暖意,唯有心口那點火苗,微弱卻固執(zhí)地跳著,
一下,又一下,像個初生的精怪,笨拙地摸索這冰冷的人間,
彭大波喉頭一滾,鐵銹般的血氣彌漫齒間。
那道幾乎貫穿胸口的舊疤深處,無數(shù)細(xì)小暗金裂紋正蛛網(wǎng)般無聲蔓延開去。
碎符引天罰,魂裂如壑開。
多少雷部正神的前車之鑒,終也輪到自己頭上。
碎甲的邊緣狠狠硌進掌心,試圖穩(wěn)住身子,卻終究只是一個微微的趔趄,毫無作用,只能抱著破天的手臂依舊磐石般穩(wěn)固。
裂痕抽骨吸髓的劇痛碾過魂魄,彭大波面上那抹雷霆劈過的剛硬,第一次顯出水漬淋漓的裂痕。
“混…”
“賬”字還未出口,
只有臂彎里那點新生的瑩白魂火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一扯——竟能活物般離了破天心口,決絕地撞向胸前!
那一點溫軟白芒貼上甲碎處猙獰裂口的剎那,彭大波感到自己渾身血都僵住了,魂魄深處似被潑了一瓢滾油,滋滋作響。
那滋味,并非全然是痛,
分明是一只雛鳥,用滾燙絨毛磨蹭冰封的罅隙,稚氣里透著死志。
它妄圖填補這傾天之壑!
“滾回去!”
彭大波這時候雷霆怒喝炸響,卻帶了一絲驚顫的嘶啞。
右手如電,雷光吞吐狠狠壓向自己胸甲裂口處!
甚至要將這不知死活撲過來的新魂逼退,逼回破天那具幾乎已無生息的軀殼里,
此生縱橫,哪用得著這等奶娃娃般的新魂,折了根基來做墊腳?
破天碎了神魂才掙來的這點命火,豈容再糟蹋在自己身上!
“嗤……”
刑天鼎底黏著的幾片焦黑龍鱗詭異地抽搐起來。
孫權(quán)殘魂僅存的癲狂意念蛇一般鉆出來,直刺彭大波裂開的魂竅:
“嗬嗬…彭蠻子!你剮了甘興霸那身魔骨給他續(xù)命…真是好威風(fēng)呀!好慈悲呀!”
聲音尖銳扭曲,刮得人魂魄生疼。
“沒了魔蛟本源鎮(zhèn)壓…你這魂裂拿什么填?!凡人之魂塞牙縫都不夠!等著魂飛魄散吧!這新生的廢物——一樣要給你陪葬!”
詛咒如冰錐穿刺神魂裂痕!
一聲極輕、卻震動魂魄的嗡鳴陡然炸開!
倒扣的刑天鼎不知何時,鼎身那蠻荒云雷紋刺破浮塵,幽光大盛!
鼎口未散盡的血氣黑煙、鼎壁依附數(shù)千年的駁雜印記,那些沉淀了不知多少代的雷部將帥殘存的不甘、囑托、怨怒、以及最后一絲眷戀…凝成一道無聲咆哮的洪流!
并非精純道力,
更不再是單純意義上甘寧的魔焰,卻裹挾著另一種慘烈的味道——來自雷部魂消魄散前,用最后念頭點亮的烽煙!
只有“轟”的一聲
一股渾濁洪流,毫無滯礙,悍然撞入彭大波胸甲破碎處那正被暗金裂紋吞噬的魂魄裂口!
炸裂的不是光,是無數(shù)破碎的意念,是鐵馬冰河卷碎的記憶沙塵,重重砸在彭大波搖搖欲墜的魂殼上:
…長刀卷刃的少年背倚焦黑的旗桿,甲胄縫里滲著血:“彭頭兒…替我看眼…長安城頭…落日好紅…”
…白發(fā)老卒倒在泥濘里,渾濁的眼瞪著蒼穹:“帥旗…不能倒!老子…釘在這兒了!”
…建安十二年的江風(fēng)掠過破碎的戰(zhàn)甲甘寧那張猙獰的臉晃過…
然后是彭大波遞過半片虎符的沉靜聲音:“雷部兒郎,死生不負(fù)。”
萬千碎片炸響、疊??!
最終匯成一聲跨越時空、裹挾著無數(shù)破碎魂魄最后意志的、近乎哀求的嘶吼,錘子般鑿穿彭大波神魂:
“彭帥!您也得……活著看新乾坤!”
“呃——!”
彭大波身軀劇震如受萬鈞山岳重?fù)簦?br />
再也支撐不住,砰一聲單膝深深跪進碎石,膝蓋砸裂巖石的脆響清晰可聞。
碎石崩飛,煙塵彌漫。
護著破天身體的那條手臂卻如鐵鑄般穩(wěn)著,硬是沒讓懷里輕得如紙片般的身軀觸地分毫。
另一只手卻死死扣住自己胸前裂甲邊緣,五指因極度用力而扭曲顫抖,骨節(jié)慘白欲裂。
洶涌濁流強行灌入魂裂之壑,那裂口非但未被沖垮,反倒被無數(shù)雷部殘余的執(zhí)念強行堵塞、嵌合!
粗暴的修補,無異于鈍刀刮骨洗髓!
鼎底黏著的一片焦黑龍鱗,表面殘余的咒力被這雷霆灌魂的無匹意志碾過,發(fā)出一聲極其短暫的、近乎蟲豸被踩爆的哀鳴,徹底沉寂不動了。
蓮花掙扎著拖著琳瑯殘軀向前挪了幾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