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八十九章 千秋萬載(七)
【假的】
這是少年在秋風(fēng)鴻雁聲中,唯一的念想——
甘愿輔佐朱焽,當(dāng)然是假的。
這世上若真有天意,就該早早將朱焽留在皇城。
朱焽若早死,他只怕要一輩子惦記這位阿兄,日日都要為其哭上一場。
如今,天意沒來。
而他......
他恨朱焽。
當(dāng)然不是只恨朱焽,可只有對朱焽的恨,才能堪稱最分明,最斑駁。
他,他恨極了朱焽!
他就是,恨極了這個天地?。?!
少年俯身的身影仍在隱隱發(fā)顫,朱淵冷眼看了幾息,不知又是想到了什么,反手持韁,飛身上馬。
駿馬嘶鳴,躍蹄而起。
震耳的嘶鳴聲傳入少年的耳朵,少年剛剛?cè)膫谶B同五臟六腑都遭到了沖擊,幾乎以一種堪稱五體投地的不雅姿勢,貼在滿是塵埃的地面之上。
害怕。
險(xiǎn)些死于此馬蹄下,當(dāng)然害怕。
少年奮力蜷縮身體,想抵抗將至的疼痛。
可他越奮力,越害怕,便換得一陣越高昂的大笑。
那是朱淵的笑聲,他反手勒緊韁繩,似乎在對連老將軍說話:
“豎子無膽,雖我所生,卻當(dāng)真是子不類父!”
“連老將軍,今日讓您見笑了,等大軍回淮南整頓,本王讓焽兒來見你,那是本王的長子,和本王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,他天生仁善恭順,與地上這繡花枕頭一般,言語恭敬,實(shí)則膽小如鼠的老二可不同!”
【子不類父】
這是外人故意挑撥都挑撥不出來的惡毒言語。
一個兒子,不像自己的父親,那能是什么呢?
不必細(xì)細(xì)刨析,也知內(nèi)里的侮辱之意。
然而,然而。
一切并不給少年喘息的機(jī)會。
恰在此時,一柄銀槍槍尖抵住了少年的肩背。
寒意貼脊而過,少年原先幾乎顫抖的身體僵在原地,不能動彈。
高頭大馬上的黑甲悍將,仍是狂傲得不可一世:
“靈溪這幾日正有燈會,你阿兄這幾日正在湊熱鬧,你不必回去打攪他的興致?!?br />
“既你有本事打下平陽諸城,此數(shù)城便歸你所有,你若真如你說的那般有心,每年向你阿兄朝貢一半貢賦,比什么都好?!?br />
少年一愣,后知后覺自己剛剛那些動作展現(xiàn)了自己的懦弱.......
而今,身后的平陽與他,竟是有了一份活路。
少年腦中思緒翻滾,可當(dāng)下也不過只有一瞬,他立馬許諾道:
“父親,此事本是我該做的?!?br />
“七成,我愿為阿兄獻(xiàn)七成貢賦,為阿兄打理平陽之日常俗務(wù),待阿兄愿意接手這些,再全部交出?!?br />
擔(dān)心不足,黑衣少年咬牙,又道:
“只求到時候,阿兄能將崇安給我,我.....我已有心上人,她家中經(jīng)商,只有一個女兒,早已同我說了許多次要我入贅,我一直沒能答應(yīng)?!?br />
許是入贅二字太過荒謬,或許,又是兩父子間默契不談的河灘之事,其實(shí)十分刻骨銘心。
朱淵到底是想到了那個當(dāng)時奮力將老二抱離馬下的少女。
有著幾分容貌,不過,叫罵時也確實(shí)有些粗俗,當(dāng)?shù)蒙弦痪洹蝗肓鞯纳藤Z之女’。
難怪當(dāng)時便將老二看得如眼珠子一般。
原來,老二是想入贅。
黑甲悍將手中的銀槍稍稍抬起些許,寒芒不知有意無意割過少年背脊,留下一道細(xì)細(xì)的紅線。
高頭大馬之上的人,突然言語就放緩了些:
“你應(yīng)早些說,你想入贅?!?br />
若是老二早說這些事,他沒準(zhǔn)也不會覺得老二有意搶老大的東西。
若是不搶,老二天生就該是為人臣子的料子。
說不準(zhǔn),往后還能給老大不少助力......他又何至于幾次三番將人踢出去送死?
黑甲悍將從不覺得自己錯,是以,了解一些他脾性的少年只能繼續(xù)往下說:
“......我,我擔(dān)心父親與母親不允......”
馬匹狂躁得噴了幾口氣,似在呵斥少年隱藏在心中深處的謊言。
不過,旁人都沒明白這意思。
黑甲悍將只將手中韁繩勒的更緊了些:
“如此小事,自然是隨你?!?br />
“只有一點(diǎn),沒有弟在兄前成婚的道理,等往后你阿兄成婚有子嗣后,你再入贅,同那商賈之女誕育?!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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