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章 诪張為幻
無邊夜色里,月光沿僅出鞘一寸的刀鋒滑落。
一道寒光流轉(zhuǎn)室內(nèi),似銀龍暗涌,凜冽殺意無聲彌漫。
老者就算是再傻,被此等寒光一映,也頓住踉蹌的步子。
他勉強(qiáng)往后挪移幾步,伸手抓牢身后奢華的簾幔,用以穩(wěn)定身形,用些許疑惑的音調(diào),喚道:
“佰兒......”
“你這是做什么?”
這是,這是在做什么?
為何,對他拔刀?
他可是佰兒的親爹!親爹!
這天下,豈有不孝子敢對父親拔刀的道理?
要?dú)⒁彩撬麣⒆樱材茏託⑺?br />
不,不。
他不能殺子,不能再殺子了。
老者想到前事,面皮微微抽搐,顫抖出聲道:
“是不是,是不是寄奴又同你說了什么?”
那周身大半隱沒于黑暗中的人影沒有回話,老者卻自以為明白什么,突然震怒道:
“那娼妓生的野種最會玩弄口舌,分明是在騙你!”
“犇兒分明就是本王的親生子,可他先前在宴席上說的那一番話,卻又像一根針一般扎進(jìn)本王心中,反讓本王......讓本王懷疑起了犇兒.......”
他當(dāng)時沒信,第二日沒信,第三日沒信......
可第四日,卻又不可控的想,為何他年輕時也算是硬朗壯漢,年長后有此等威望,甚至能一氣連掃三郡,可犇兒卻如此資質(zhì)平庸,身形臃腫,肥頭大耳,成日只知在房中耕耘呢?
那是一道本不該有的念想。
可一旦竄出,就如星星之火點(diǎn)于無邊枯草。
他日日想,夜夜想,到底是將他本不屑一顧的寄奴給召喚回來。
當(dāng)時,寄奴已經(jīng)被他冷落許久,原先宴席上還被他當(dāng)著眾賓客的面安置到了下人房中去......
可寄奴來時,面上卻始終不見半點(diǎn)不耐與焦躁。
他東拉西扯問聊起一些事,又狀若無意的問起寄奴先前為何在宴席上說犇兒不是他親生孩子.......
他不該問的,他不該多問的。
他當(dāng)時就應(yīng)該心狠一些,將那娼妓生的野種,挖掉舌頭,掏出眼睛,再打上三百鞭子,扔到下人房中自生自滅。
可萬事偏偏沒有如果,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,犇兒已經(jīng)死在了他的寶劍之下。
老妻正在歇斯底里的哭嚎,捶打他的胸膛。
那時候,他已經(jīng)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什么地方錯了——
畢竟,若這孩子真不是他的種,老妻只怕心虛也來不及,哪里有這樣的本事還欲要拿簪子同他搏命。
可是,來不及了,來不及了。
老妻發(fā)瘋,是她先發(fā)了瘋。
他只是將那染血的寶劍輕輕一揮,老妻也倒在了地上。
他錯了。
可他又不能錯。
他這樣的人中龍鳳,又怎么能錯呢?
犇兒就算是他的兒子,這回,也不能再認(rèn)下此事。
犇兒只能不是他的孩子,犇兒的孩子只能不是他的孫輩……
此事才算有回旋的余地。
否則,犇兒已死,老妻已瘋,那些孩子若還是留在他的王府中,那還是他的錯。
他只能將人一齊斬殺,旁人知道此事,才能知道,才會知道,他們不是他的種,他只是清繳門戶。
他,平陽王,趙珍,不會錯。
“按道理來說,應(yīng)該是這樣的......”
越發(fā)可見憔悴蒼老的老者口中喃喃,卻在某一息之后,又猛地扔開手中的簾幔,爆喝道:
“只是為什么,現(xiàn)在外頭又在傳本王殺妻殺子?!”
“究竟是誰傳的?!消息為什么沒有封?。??”
“犇兒,犇兒.....犇兒是野種,本王分明都已經(jīng)認(rèn)了犇兒是野種——?。?!”
為何,為何外面如今卻好像都知道犇兒是他的親生兒子?!
老者的神態(tài)越發(fā)癲狂,他胡亂在華美的簾幔里胡亂撥弄翻騰,似乎想要找到一個出口,可始終卻不見生機(jī):
“讓寄奴來見本王?。?!”
“讓那卑賤的野種來見本王?。?!”
簾幔被牽引扯動,數(shù)十枚鑲嵌于上的珍珠墜落于地,徐徐滾動。
益佰自始至終冷眼旁觀著一切,手肘一沉,原先只出鞘一指的白刃寒光暴漲數(shù)倍。
死氣翻涌已至。
而此時鎮(zhèn)住這個場面的,卻是一只白皙修長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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