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五十九章 生寄死歸
為何單騎走平陽......
此間緣由,余幼嘉很難在紛雜的環(huán)境下一一同小朱載說清楚。
不過有時候,她確實也佩服自己的膽量。
余幼嘉縱馬回轉(zhuǎn),動作瀟灑,豪氣萬丈:
“有我?guī)湍?,你竟還不知足?”
莽夫講究以一敵百,一騎當千。
可她,若控御天時之事能成,可抵百萬之師!
身配黑甲的朱載先是一愣,細想之下卻又深表認同,登時仰天大笑道:
“說的也對,你能來幫我,我已經(jīng)很知足了!”
比起根本不愿見他一面的母妃。
比起見他回去,隨手點了三百人馬,便迫令他離開淮南的父王。
比起優(yōu)柔寡斷,在家要死要活,到如今都不知道他受了重傷,甚至還反要求他,將他送去崇安的朱焽......
她肯幫他,她能來幫他,已經(jīng)是他一世不幸中的萬幸。
雖然他們兩人只要開口,必定會吵嚷。
可,這種能吵嚷幾句的煙火氣,卻又是他一世中再難有的鮮活。
今日縱使沒能得到平陽,沒能出掉心中這口郁郁之氣,可此等患難之交愿來救他,這輩子也已經(jīng)值了!
余幼嘉隱約能猜到些許小朱載的念想,握緊韁繩且戰(zhàn)且退,退至郁氣退散,逐漸重新明朗意氣的黑甲武士身旁,這才道:
“你所帶之人不多,莫要將兵力全部折損在此處?!?br />
“我此行前已取得瑞安......瑞安地處河口,我已派人引水決堤,等時機一到,下游的平陽必定水患?!?br />
余幼嘉臨行前雖讓二娘五郎等人抉擇,可如此長時間的相處,她到底是對他們有幾分獨有的信任。
五郎是帶些酸儒書生氣的讀書人,不喜陰謀詭論,更不愛兵行險招,可他最最敬重于她。
原先雖是他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水淹平陽,可聽二娘替她解釋說不過一季收成,還有辦法補救后,再也沒說過反話。
五郎大概率真的會替她走上一遭瑞安,只是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久......
小朱載的人手太少,縱使他蓋世之勇,今日執(zhí)意在此處拼殺,只怕也雙拳難敵四手。
余幼嘉此言猶如驚雷,炸響黑甲武士的耳畔。
她本以為小朱載會猜忌一番她為何如此心事,又如何歹毒心腸,禍及百姓。
可萬萬沒想到,小朱載猛地轉(zhuǎn)過頭來時,那黑盔下被熱浪熏到通紅的俊郎臉龐上,只有一種名為又驚又喜,甚至是堪稱‘古怪’的神態(tài):
“難怪你敢一個人闖平陽,原來是早有后手!”
“老話講,求人救命得記得喊救命——而你有后手,得早點說呀!”
“你知道我瞧著你一個人來此處,有多驚詫嗎!我心里還想著若和你死一起還怪晦氣的,化成魂魄只怕也老得吵架......”
聽聽!聽聽!
這像話嗎?!
余幼嘉的額頭上頓時冒出幾條青筋:
“我們碰見還沒半炷香,我就和你說明此事,我怎么還不算早說?!”
“你以為我就很想和你吵?我和你簡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!”
【多】字落地。
兩把形制一樣的長刀幾乎同時揮砍而出,都貼著對方腰后不過一指的縫隙而出,精準砍中對方身后不知從何處源源冒出偷襲的兵卒。
兩人縱使從前一起剿過匪,可這樣的默契倒也確實是第一次。
此等默契,堪稱渾然天成。
可兩人的性相,卻也真是無法調(diào)和。
余幼嘉不再開口,一旁的黑甲武士也很默契的不再搭話,只是從腰后取出一柄半臂寬的牛角,開始對月吹號——
【烏——】
【烏——】
.......
戰(zhàn)場上,任何喊叫都不一定能清楚傳達本意。
可號角不同,聲音清亮且提神,能傳出好遠。
既有號,先前又一定約定過各組號聲代表何意......
是以,沒什么能比一聲號更能傳達軍令。
而朱載手中的這只號,聲音尤為高亢,凌厲,響徹云霄。
一如朱載此人。
余幼嘉清楚聽到烏號響起三長兩短的音節(jié),而后那些在混戰(zhàn)中英勇搏殺的武士們逐漸往號角聲源處靠攏,竟是紛紛脫離戰(zhàn)局。
朱載短暫放下手中號角,眉眼間原本的銳意被星星點點的笑意與釋然替代:
“我信你。”
“咱們先就近上山,尋一個易守難攻的位置,等瑞安決堤的那一場洪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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