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五十六章 十三把刀
曾幾何時,許鈺在信中也口口聲聲指摘聲討過。
他當(dāng)時說的是‘汝等癲狂矣’。
可鮮少有人知道,從始至終,瘋的只有余幼嘉一人。
旁人眼中,平陽王或許暴虐,剛愎,注定難成大事,為天理昭彰,也不能將天下送入平陽王之手。
可對余幼嘉而言,那些不過是冠冕堂皇的‘借口’。
撕去那一層最體面,最磊落的皮囊,皮囊之下血肉的每次勃發(fā),其實都在無聲詢問寄奴的歸期。
寄奴厲害,寄奴當(dāng)真厲害。
河畔一別,他就是能讓她一輩子忘不了他。
余幼嘉先前沒法子抵擋淮南王的鐵蹄,沒能阻攔寄奴的離去......
可她,總以為自己能夠勢迫平陽,奪回寄奴。
不過,事不遂人愿,她籌謀的再好,也沒法子預(yù)料到——
如今平陽王瘋了,寄奴也要死了。
而她,甚至不知道那把懸在寄奴脖頸上的刀何日落下,何日又是寄奴真正的死期。
這樣......
不對,不好。
余幼嘉松開刷鬃毛的毛刷,擦去額角細密的汗珠,又招手喚二娘去開府庫取東西:
“......瑞安給五郎的先生,崇安往后就給二娘?!?br />
“商行已建,一切都順風(fēng)順?biāo)?,二娘的脾性開拓不足,不過守成倒是有余,哪怕往后就按照如今已有的律法運轉(zhuǎn),崇安也能茍活不少時候,不過再往后......”
余幼嘉言語一頓,搖了搖頭:
“我沒那么長遠的目光,我也不知道?!?br />
二娘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事驚呆,此時見余幼嘉在理馬,又聽要開武器庫,登時急道:
“你說什么胡話!”
“今日確實是聽到壞消息傳回,可如此唐突,甚至都沒有驗明消息真假,緣何值得你這般像交代后事一般交代我們?!”
“阿妹,你素來穩(wěn)重,更該知道如今并非逞一時意氣的時候!莫要聽五郎胡話,他不懂你,我還不懂你嗎?只要先取平陽,不過是一季的收成,總有辦法補救。”
“你既已決定好水淹平陽,那咱們便再等等,等五郎去上一趟瑞安,決口灌田,你再考慮發(fā)兵平陽......”
二娘急的滿頭大汗,顧不得逐漸增多的行人視線,伸出手握住余幼嘉的手。
兩手相觸,二娘頓時感覺到一股涼意襲來。
只一瞬,二娘便知一切早已沒有回轉(zhuǎn)的余地,可她仍硬生生忍住嘆息,溫聲勸道:
“別沖動.....算阿姐求你,別沖動。”
“你就算是為了一城百姓,也該冷靜下來從長計議,阿姐知道你想尋回寄......謝上卿,可阿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,我最多只能從旁輔佐,萬萬挑不起大梁?!?br />
阿妹今日若是帶兵離開崇安,那崇安的滿城婦孺,便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。
嘉實商行如今確實是名揚南地不假,可沒有一個主心骨在,旁人又能撐多久呢?
從古至今,商還能和官,和兵斗嗎?
二娘眼中的懇切不假,五郎咬著牙,眼中隱隱可見血絲,池厚,娘子軍們,以及早下工隱隱聽到動靜的百姓都在或遠或近關(guān)注縣衙門口的動靜。
余幼嘉也牽住二娘的手,輕輕拍了拍,以示寬慰:
“二娘,不用擔(dān)心崇安,我只一個人去,將兵卒都留給你們?!?br />
一個人去?
一個人去?!
五郎昏昏沉沉聽到現(xiàn)在,又經(jīng)身旁的池厚提醒,終于明白什么,神色駭然——
那不就是去送死嗎?!
別說是如今時機不湊巧,她們尚未引水入平陽,就算是平陽如今已被水淹城,又經(jīng)歷斷糧,一人前去,只怕也是十死無生!
為何,為何如此......
五郎不明白,二娘不明白,其他人未必能明白。
甚至,余幼嘉自己也沒有那么明白。
她只是又重復(fù)了一遍開武庫的命令,直到二娘帶著人扛回一箱武器,這才一邊挑選寒光仍在的刀劍,一邊開口道:
“我有些累。”
二娘說為了崇安,五郎說從長計議。
可她分明已經(jīng)為其他人做了許多。
從那日,余幼嘉一睜眼,便在為如何震懾女眷,安置家事而奔波,直到后來殺縣令,救百姓,建商行......
她已經(jīng)做了許多許多。
那,她自己呢?
她好似,也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回。
平陽當(dāng)然是龍?zhí)痘⒀?,寄?.....
寄奴當(dāng)然也沒有那么好。
他是妒鬼化形,無論給他多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