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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之蘊輕輕點頭,燭火在桃花眼里跳動,明亮碎光從中泄出。
他面露回憶。
“我娘的身世和岳母有些像,她是秀才的女兒,從小跟著我外祖父讀書習字,精通史書又擅長作詩。他們父女喜好詩書,不善置業(yè),家里的銀子除了日常開銷外,剩下的皆用來購書。日子過得清貧又幸福?!?br />
“我娘自小就生得一副好相貌,在萬恩縣頗有美名,她本該在及笄之年嫁給門當戶對的心上人,夫妻恩愛,平穩(wěn)一生?!?br />
“本該”兩個字聽得姚映疏擰起眉,“可是呢?”
“可是……”
談之蘊垂下眼瞼,“可是外祖父意外身亡,我娘成了孤女。她不愿與人為妾,匆匆挑中談賓,帶著自己僅有的嫁妝,就這么嫁了過去?!?br />
“談賓是個鐵匠,經(jīng)營了一個鐵鋪,家中有些積蓄,最初那幾年,他們過得還算美滿。”
“聽我娘說起,他們剛成婚時,談賓知道她喜好詩書,每次路過書鋪,都會進去問問最近可有新出的詩集。”
“他也曾跑遍萬恩縣的全部書鋪,只為給我娘買一張最好的宣紙。”
談之蘊勾了勾唇,輕聲道:“我娘說,她有日興起,想給談賓畫幅畫像,他當時一直拒絕,只道是自己是個粗人,不配做她畫中人?!?br />
“我娘不依,自顧自地給他畫了,談賓當時只看了一眼就把畫像丟開,惹得我娘好不高興??伤胍蛊鹨箷r,卻見到他偷偷摸摸起身,手指輕輕在那畫像上拂過,滿眼的溫柔珍惜。”
談之蘊說到這兒時,心里忽然生出一個念頭。
是否就是那個眼神,困了他娘一輩子?
談之蘊無從得知。
收斂心神,他接著說:“我四五歲時,他們已經(jīng)成婚六年,那個時候,談賓就像這世間最好的丈夫和父親?!?br />
“除了打鐵鋪,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和我娘身上,我娘想要的筆墨書籍,只要是萬恩縣有的,他一定會滿足。哪怕沒有,也要不辭辛苦托人從外地買來,放在她妝臺上。”
“他從未對我疾言厲色,時常在我娘教訓我時匆匆跑來,一邊勸一邊把我護在身后。把我娘哄好,又帶我去街上,或是買一串糖葫蘆,或是買包我娘愛吃的糕點,讓我?guī)Щ丶蚁蚰锏狼?。?br />
談之蘊驟然記起一幅場景。
談賓把他放在肩上,他抬手撫摸墻邊楊柳,攜帶滿身晚霞,在父親寬闊的肩背上,笑容燦爛,歡呼著回家。
長睫如脆弱蝶翼輕顫,談之蘊眼里的光倏地熄滅。
“我曾經(jīng)以為,自己是萬恩縣最幸福的孩子。”
然而命運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。
他所擁有的一切,都一一離他而去。
姚映疏沉浸在談之蘊的講述里,難以將白日里的談賓與他話中之人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照他所說,談賓曾經(jīng)是個正常且極好的丈夫和父親,那他為何變成了現(xiàn)在這樣?
難道是沾了酒?
唇瓣剛啟,一道人影從外頭走進來,譚承燁高高興興道:“他洗完了?!?br />
姚映疏被轉移注意力,“洗得怎么樣?”
“馬馬虎虎吧,反正沒我洗得干凈?!?br />
譚承燁往外一指,“你要去看看嗎?”
姚映疏起身,“走。”
兩人進廚房一看,鍋洗了,灶臺清理干凈了,碗堆成一摞放在櫥柜里。
姚映疏還算滿意,“以后都讓他洗了,你就負責監(jiān)督他?!?br />
譚承燁容光煥發(fā),眼睛仿佛比星星還亮,“你說的,不能反悔。”
“我什么時候反悔過?”
吹了燈,兩人走出廚房,依稀瞧見堂屋里有兩道影子,姚映疏遞給譚承燁一個眼神,母子倆放輕腳步,鬼鬼祟祟走近。
剛到堂屋外,陡然聽到談賓震驚又憤怒的聲音,“你沒和你媳婦睡一張床?”
談之蘊沒說話,談賓怒道:“你腦子進水了!不生個自己的,你等著她把銀子全留給那個拖油瓶?”
第62章
拖油瓶?!
譚承燁指著自己鼻子, 瞳孔瞬間擴張,大眼睛里充斥著對這三個字的憤怒。
他擼起袖子就要往里沖,被姚映疏一把拉住, 無聲問:你要作甚?
譚承燁急得熱氣直往腦門上冒,指向談賓表露自己的怒氣。
他說我是拖油瓶!
姚映疏白他一眼, 壓低嗓音道:“說你是拖油瓶怎么了,他還說我是破鞋呢?你就當是耳旁風,聽一聽就過去了, 反正你也沒損失什么,倒是讓自己生一肚子悶氣,這都劃不來?!?br />
譚承燁一聽,也是。
說話的人根本不會在意他的情緒, 說不定見他這副模樣還沾沾自喜, 不行, 他不能讓他得逞。
可是……
譚承燁擰起眉頭,眼刀源源不斷刮向談賓。
“破鞋”這稱呼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