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蘇菲悄然遠遁的同時，對此絲毫不知情的奧地利官方，依舊保持著和法蘭西帝國之間的秘密交流渠道。

  法蘭西代表團離開維也納之后，兩方在私下里的秘密外交聯(lián)絡就沒有中斷過，秘密特使們在巴黎和維也納之間頻繁來訪，塔列朗和梅特涅兩位帝國的首相，此時也在力求完成他們最后的協(xié)調(diào)工作。

  所謂的“協(xié)調(diào)”，現(xiàn)在就是指帕爾馬公國的未來繼承事宜。

  這個公國位于北意大利，本來是屬于西班牙波旁家族統(tǒng)治的，不過后來在1796年，就被法蘭西共和國所占領，接著它在奧地利和法蘭西之間來回拉鋸，直到拿破侖皇帝最終將其征服為止。

  在拿破侖的時代，它被并入到了意大利王國當中，由加冕為意大利國王的拿破侖統(tǒng)治（不過統(tǒng)治權由意大利總督歐仁親王代理）。

  雖說叫“意大利”王國，但是這個王國的統(tǒng)治范圍僅限于北意大利而已，而南部意大利，則由那不勒斯王國統(tǒng)治（這個王國同樣也是從西班牙波旁的兩西西里分支手中搶來的），由繆拉元帥和拿破侖的妹妹卡特琳娜共同統(tǒng)治。

  就這樣，波拿巴家族基本上將整個亞平寧半島納入到了自己的統(tǒng)治當中。

  不過，等到1814年拿破侖帝國崩潰，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，哈布斯堡帝國和西班牙波旁家族反攻倒算，在意大利重建了自己原本的統(tǒng)治，而這時候，圍繞著一批意大利小邦的歸屬權，兩邊又產(chǎn)生了些許的爭議。

  最后爭議的結果是，北意大利最富庶的倫巴底和威尼斯，被哈布斯堡帝國直接統(tǒng)治，同樣富庶的佛羅倫薩，也同樣由哈布斯堡的旁系繼承，至于帕爾馬，皇帝決定先交給自己的女兒路易莎，安置這位“前皇后”。

  面對這種領土安排，波旁王室自然非常不服氣，可是他們畢竟勢單力孤，在維也納和會商沒有多少話語權，所以他們只能盡最大努力進行抗議。

  不過，畢竟是老牌王族，哪怕是衰敗了，也有輿論的話語權，再加上此時的奧地利，一直在鼓吹“列強平衡”，所以不想顯得吃相太難看，最終兩方達成了私下里的協(xié)議：在路易莎去世之后，將帕爾馬公國交還給兩西西里波旁的王室，由王室的旁系繼承。

  在奧地利看來，這么一個小小的公國，不值得大動干戈，而且路易莎再婚嫁給了奈佩格伯爵，按照王朝的視角屬于“貴賤通婚”，她的兒女本來就沒有王位的繼承權，所以在她死后把領土還給波旁也算是合情合理。

  至于當時幽居在美泉宮的羅馬王（這時候已經(jīng)降格成為了萊希施泰特公爵），已經(jīng)被皇帝巧妙地無視掉了。

  總之，經(jīng)過這一系列臺面上和臺面下的交易，兩個王族總算完成了一項精巧的安排，對帕爾馬公國的歸屬設置了最終的條件。

  一切都看起來很完美，很理所當然，然而，隨著時間的流逝，一系列戲劇性事件在1830年前后發(fā)生，波旁王室再一次失去了法蘭西，而荷蘭王國也被迫吐出了比利時，薩伏伊家族轉而成為意大利民族解放的旗手……維也納和會上的種種“精巧”的構思，逐漸被現(xiàn)實無情地打臉了。

  這還只是“前奏”而已，因為隨著波拿巴家族重新崛起，整個體系在悄然之間已經(jīng)變得搖搖欲墜。

  要么就用一次激烈的戰(zhàn)爭來決定這個體系是否應該延續(xù)，要么就利用某種辦法籠絡波拿巴家族，把心懷不滿的法蘭西帝國也納入到這個體系當中——圍繞在奧地利眼前的，只剩下了這兩個選擇。

  而老皇帝和梅特涅在斟酌之后，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選擇了后者。

  畢竟，如果真要和法蘭西帝國刀兵相見，那首當其沖的必定是控制著北意大利的哈布斯堡家族，而且歷史已經(jīng)證明了，就算戰(zhàn)勝了波拿巴家族，受損最大的還是奧地利。

  就算贏了，只是比徹底戰(zhàn)敗稍微好一點點而已。

  已經(jīng)傷痕累累的帝國，很難再支撐起下一次的災難性斗爭了。

  正因為對此心知肚明，所以在法蘭西“江山變色”之際，梅特涅的對法外交重點，就轉向了如何安撫雄心勃勃的年輕皇帝，以及將他和法國籠絡到對奧地利有利的國際體系當中。

  這項龐大的工程，對任何一個外交家來說都是艱苦的工作，對已經(jīng)年邁的梅特涅來說更是如此，但即使如此，他也還是竭盡全力去做，這不僅僅是為了帝國的利益，也是為了他個人的身前身后名。

  盡管多次和法國為敵，但是他對法蘭西并沒有什么敵意，恰恰相反，他一直試圖保留一個強大但不破壞平衡的法國，以滿足他“制衡沙皇”的需求。

  而這個目標，現(xiàn)在正大有實現(xiàn)的可能性，因為年輕的法蘭西皇帝，也表現(xiàn)出了積極的對奧友好態(tài)度。

  經(jīng)過試探之后，梅特涅已經(jīng)深信，只要他能夠添上足夠的“砝碼”，就可以在不傷及帝國根基的情況下，將法國拉到自己一邊來。

  帕爾馬公國就是這樣的一個“砝碼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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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之前和兩西西里波旁家族的協(xié)議，只是在假定“路易莎沒有合法繼承人”的情況下擬定的，而現(xiàn)在，她的兒子已經(jīng)是法蘭西的皇帝，怎么可能“不合法”？

  所以協(xié)議完全可以作廢——至少可以重新簽訂修改性條款。

  這塊小小的公國，就將是他代表奧地利送給波拿巴家族的禮物，換取法奧的長期諒解，算是非常劃算的買賣了。

  帶著這樣的篤定想法，梅特涅首相來到了美泉宮當中，覲見遠道而來的路易莎公主。

  盡管身為帕爾馬的統(tǒng)治者，但是路易莎常年來經(jīng)常往返于維也納和家人團聚，所以今年她來到美泉宮也并不惹人生疑。

  不過，和往年不同，這一次的路易莎身穿黑色裙子，頭戴黑色面紗，一副寡婦的打扮，整個人也顯得郁郁寡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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