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 掐脖子
“他使用的官方借口是他想要見見自己最崇拜的人的繼承人,但我認為他肯定另有所圖,陛下?!?br />
“您覺得他有什么企圖呢?”艾格隆故意反問塔列朗親王。
塔列朗親王略微停頓了一下,似乎在腦中斟酌自己接下來的用詞,在片刻之后,他昏花的老眼當中流露出了幾分智慧的靈光,然后他低聲開口了。
“雖然這位親王并沒有過多透露他的真實思想,但是我認為,他是希望通過和波拿巴家族的舊交情,換取您對撒丁王國的同情,進而暗中幫助他與奧地利為敵的事業(yè)……”
“也就是說,他希望從我這里得到援助,一起對付奧地利人嗎?”艾格隆并不覺得意外,而是鎮(zhèn)定地反問,“他是不是忘了,我的母親、我的妻子都是哈布斯堡公主?他怎么會對我寄托這種希望?”
“哈哈哈……無疑他肯定記得這一點,但這又有什么要緊呢?”塔列朗親王皮笑肉不笑地回答,“自古以來王室間的聯(lián)姻,都無法阻止各國走向戰(zhàn)爭,薩伏伊王室自己也多次和哈布斯堡家族聯(lián)姻,就連阿爾貝托親王自己,也是娶了哈布斯堡家族托斯卡納支系的公主?!?br />
仿佛怕艾格隆不理解,他又詳細解釋了一下,“親王的岳父就是卡爾大公的二哥費迪南大公(此人在1824年已經(jīng)去世),算起來您和他還是分別娶了堂姐妹的連襟呢——”
驟然被塔列朗親王提醒,艾格隆也禁不住笑出聲來。
“所以,這位親王想要謀劃的,就是兩個女婿對岳家的背刺嗎?哈哈哈……有趣?!?br />
“這確實很有趣,陛下。”塔列朗親王湊趣地笑了兩聲之后,很快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,“但同樣它也事關(guān)重大,無論您愿意不愿意響應(yīng)他的提議,您都應(yīng)該早做好準備?!?br />
在親王的帶動下,艾格隆也變得嚴肅了起來,他首先詢問自己的首相,“那么您認為,如果撒丁王國真的想要以各種方式進行他們的反奧地利事業(yè),我們應(yīng)該作何反應(yīng)呢?”
“陛下,因為您早年的經(jīng)歷,您可能對奧地利有些憤憤不平,但是我勸您,目前任何針對一個列強國家開戰(zhàn),對您來說都是有害無利的,因為這很有可能引發(fā)一場新的反法同盟。”在艾格隆的詢問之下,“我們還沒有準備好卷入到一場列強之間的大規(guī)模戰(zhàn)爭當中,我們應(yīng)該坐等時機,讓各國之間的嫉恨讓他們彼此紛爭,然后您再選擇火中取栗。”
“我明白您的意思,所以您是要我別聽從親王的意見,繼續(xù)維持和奧地利的友好關(guān)系嗎?”艾格隆反問。“這一點我倒是可以做到,畢竟我也不打算和奧地利兵戎相見,至少目前不想?!?br />
“不,我并不是這個意思——”塔列朗親王陡然搖了搖頭,否定了艾格隆的話。
艾格隆也不再說話了,而是看著對方,等待著親王說出他真正的見解。
這一次,他沒有等多久,塔列朗親王似乎已經(jīng)思慮周詳,頃刻之間就濤濤不絕地說了起來,“我和梅特涅打了快30年交道了,我太了解他了,那是一個老滑頭,一個玩雜耍的大師,他素來朝三暮四背信棄義,他當年為了討好先皇,主動提出聯(lián)姻,將您的母親嫁過來;一方面他又暗地里在準備對法國的戰(zhàn)爭,并且在最后落井下石,讓帝國隨之傾覆。對于這樣的老滑頭,您跟他講什么恩情義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,想要得到他的友好,只有掐住他的脖子,讓他有求于您?!?br />
塔列朗親王抬起自己滿是皺紋的手,做了一個掐脖子的手勢,臉上也變得殺氣騰騰起來,“按照這個道理,正因為我們想要跟他友好,所以現(xiàn)在就應(yīng)該想盡辦法給他使絆子,讓他感受到壓力,讓他明白自己有求于我們,而那時候您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他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討人喜歡的老東西了——”
艾格隆很快就明白了塔列朗親王的意思。
“也是說,您的意思是,我們要玩弄兩面派手法,既鼓勵撒丁和奧地利的敵對情緒,隨時保持以此為籌碼來要挾梅特涅的能力;同時又隨時準備以此為籌碼來換取梅特涅的友好?”
“是的,簡單來說是這樣,但實際操作會復雜一些,不過對我來說這并非難事?!彼欣视H王自信滿滿地回答,“現(xiàn)如今,奧地利實際上四分五裂,只是被老皇帝和梅特涅用各種花招捏合在一起而已,為了維持自己龐大的家業(yè),它已經(jīng)心力交瘁——而如果它面對來自于外部的沖擊,那就會更加力不從心,只要壓力足夠大,他們會需要求助于您的。”
塔列朗親王所言確實屬實。
法國雖然在漫長的戰(zhàn)爭當中失敗,但是至少在此刻,它依舊又大又強,實力雄厚,而且經(jīng)過大革命的洗禮和錘煉,統(tǒng)一的民族意識已經(jīng)形成,它的民族成分高度“同質(zhì)化”,內(nèi)部的離心力非常小,它只需要一點時間恢復創(chuàng)傷,很快就可以重新變成那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怪物。
雖然,維也納和會給法國精心安排了“牢籠”,在陸地上,讓吞并了比利時的荷蘭、吞并了萊茵蘭的普魯士、吞并了熱那亞的撒丁王國,充當隔離法國的“看守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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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既然法國本來就需要休養(yǎng)生息,那么被“隔離”反而讓它可以“隔岸觀火”,靜待其他國家之間的矛盾爆發(fā)。
十幾年已經(jīng)過去了,維也納和會安排的“牢籠”,本就在形勢變化之下?lián)u搖欲墜。
艾格隆一上臺,就伙同英國一起,把比利時從荷蘭王國的統(tǒng)治之下獨立了出來,讓它從一個“潛在的敵國”,變成了“友善的中立國”,這就等于讓自己獲得了一條安定的北方邊界,以及一個未來的合作伙伴。
而現(xiàn)在,還沒有等他發(fā)力,南方的牢籠似乎也在搖搖欲墜了。
撒丁王國因為自己的野心,不但沒有繼續(xù)充當“反法尖兵”,反倒是把奧地利當成了自己的主要敵人,甚至主動想要以法國作為后盾來反奧地利!這讓1815年在維也納和會上殫精竭慮的梅特涅情何以堪?
只能說,人算永遠不如天算,國際關(guān)系畢竟不是棋盤上下棋,每一個棋子都有自己的意志。都會按照他們自己認為的“最佳利益”行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