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8章 待價而沽
“如果他站在了奧爾良家族那一邊,那么殿下,我必須跟您承認,那是我們的幸運!”
當塔列朗親王提到拉法耶特這個名字的時候,諾瓦蒂埃侯爵猝然爆發(fā)了,他高亢的精神在房間當中回蕩,以極為輕蔑的態(tài)度否定了拉法耶特的價值。
在后世的歷史上,拉法耶特享有極為崇高的名譽,作為“兩個世界的英雄”載入史冊,人們紛紛津津樂道于他志愿參加美國革命、并且回國之后參加法國大革命的人生歷程,并且認定他是一個偉大的革命者。
然而,在這個年代,拉法耶特的名聲卻要比后世時要尷尬許多——
一方面,波旁王朝復辟之后,原本的保王黨人們痛恨這個主動鬧革命的貴族,這個是理所當然的;
在另一方面,即使在所謂的“革命”陣營當中,拉法耶特也同樣毀譽參半。
因為,嚴格來說,拉法耶特雖然在美國是為共和政體而戰(zhàn),但是在法國,他希望得到的革命果實是一個君主立憲政體,一個開明的君主制國家。
他深受啟蒙主義熏陶,希望舊王朝能夠有所變革,能夠變得更加寬容和開明,讓下層人民同樣能夠享有尊嚴和權利;但他畢竟是拉法耶特侯爵,他的血統(tǒng)、他的財富和他的所有一切都來自于法蘭西的舊制度,他的所有親人也同樣是舊制度的既得利益者,他不可能希望鏟平舊制度的一切。
正因為他身上同時具有新舊時代的烙印,所以他在大革命期間也就同時站在了兩邊——
他在1789年,是一個積極站在第三等級一邊的革命者,跟著第三等級一起向路易十六國王逼宮,并且親身參與了幾乎每一個重大事件,然后被當選為制憲議會副議長,負責起草《人權宣言》和制定三色國旗,成為了名副其實的“革命元勛”。
然而,在最初的革命激情過去之后,拉法耶特的另外一面就展現(xiàn)出來了,他覺得革命的成果已經(jīng)足夠豐厚可以到此為止了,路易十六國王將作為一個實權國王和議會一起共治國家,這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了他的期望。
因此,從這時候開始,他非常反感議會和巴黎人民對國王權威的進一步侵犯,他加入了斐揚派,并且成為了國民自衛(wèi)軍司令,想要以這一支控制巴黎的民兵武裝來維護君主政體。
而就在這時候,國王和議會的矛盾沖突開始變得尖銳,拉法耶特雖然和米拉波(同樣也是貴族革命家)等人“赤膽忠心”,但是國王一家并不信任他們,認為他們和那些對自己逼宮的叛亂分子們是一丘之貉。
為了擺脫危險的局面,國王也玩起了兩面派手段,一邊鼓吹對外強硬,一邊卻又偷偷地和奧地利勾結,不光出賣國家機密軍事情報,還試圖逃出法國。
當路易十六出逃失敗、出賣國家機密一事敗露之后,國王瞬間成為了國家公敵,原本在議會當中死保國王的斐揚派,也被國王的所作所為搞得名聲掃地。
拉法耶特等人雖然非常反感國王的所作所為,但是他為了維持局面,還是硬著頭皮顛倒黑白,把國王出逃說成是被人“劫持”。并且制憲議會還通過決議,宣布國王“無罪”,要恢復他國王的職權。
而這種做法,激起了許多人的憤怒,1791年,不少市民來到馬爾斯校場Champ-de-Mars的“祖國祭壇”上抗議,并且聯(lián)署簽名,要求國王為自己的叛國行為負責,退位下臺。
就在抗議聲當中,拉法耶特侯爵率兵前來鎮(zhèn)壓,最終約有五十人被槍殺,三百多人受傷。
對群眾開槍讓巴黎群情激奮,拉法耶特不得不在不久之后辭去職務,然后跑到了外省,就此離開了法蘭西的最高舞臺。
一年之后,大革命來到了風云激蕩的1792年,拉法耶特預感到革命將會徹底失控,全國各地都有失去秩序的風險,因此他回到巴黎,希望能夠阻止雅各賓俱樂部掌權,但是他很快就失敗了——一方面他并沒有什么搞陰謀政變的才能,另一方面,如今失控的時局,以及舊有權威的全面瓦解,已經(jīng)注定了革命將會走向全面激進化,拉法耶特一個人也不可能改變什么。
在一切行動都失敗之后,預感到即將大禍臨頭的拉法耶特在這一年逃出了法國,逃到了他曾痛罵過的“反動專制”的奧地利,他當時的所有名譽也隨之化為烏有。
不過他畢竟保住了命,在他逃離之后沒過多久,國王和王后紛紛走向了斷頭臺,而原本積極參與革命的那部分貴族們,也大多數(shù)都死于非命,其中就包括了上一代的奧爾良公爵。
總體來說,拉法耶特因為參與了美國的革命而在法國贏得了崇高的聲望,美國的起義成功也讓他感到飄飄然,他以為理想可以輕易實現(xiàn),結果卻被現(xiàn)實狠狠地教訓了一番。
他想要以立憲革命來挽救國家,結果以國王為代表的舊制度,容不下他這個“叛逆”;而被激發(fā)起來的第三等級,又嫌他不夠“革命”,最終落得里外不是人,英明盡喪。
小主,
直到1797年,雅各賓派們紛紛被送上了斷頭臺,法國的秩序重新開始穩(wěn)定之后,拉法耶特被遣送回到了法國,這時候他不再具有操縱政局的影響力,只是成為了普普通通的議員,國家大事再也跟他沒有了關系。
而這個務虛的角色反而更加適合拉法耶特,接下來的30年里,拉法耶特就以議會為舞臺,唱盡了高調,也在歷史轉折的每一個關頭上都留了名。
1814年,正是他在議會當中帶頭向拿破侖發(fā)難,說了“法蘭西已經(jīng)為您流夠了血,絕沒有任何對不起您的地方,現(xiàn)在大家已經(jīng)受夠了,請您退位吧”之類的話。
盡管他的話其實并沒有錯,但拿破侖到死都沒有忘記這件事,他還在遺囑中專門列了一條,故作大方地怒斥了拉法耶特,“在法蘭西仍物力豐盈的時候,遭到了兩次不幸的入侵,其后果應歸咎于馬爾蒙,奧熱羅,塔列朗和拉法耶特的背叛。我寬恕他們-﹣愿法蘭西的后代也如此”。
1815年之后,他又堅持自由主義立場,反對波旁王朝的白色恐怖和嚴厲清算,他要求維護人民的自由權利,并且為此和保王黨們打了多年的嘴仗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