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山魁蜷在槐樹根凹陷處，潰爛的右臂泡在積雨里。蘇小滿蹲在一旁，把搗碎的槐花敷在傷口邊緣："青璃姐說這花汁能止痛，你忍著點。"花泥觸及焦黑皮膚時發(fā)出滋響，騰起的白煙里混著烤肉焦香。

  "當年阿素替我擋蠱毒，也是這么糊弄的。"烈山魁扯了扯嘴角，碳化的指節(jié)捏碎半朵槐花，"她總說'師兄的傷疤比劍譜好認'。"肉芽凝成的劍柄突然顫動，阿素的虛影在晨光中淡得像層霜。

  羅沖坐在樹杈上摩挲青銅鑰匙，齒痕硌得掌心發(fā)紅。母親的信就揣在懷里，粗麻信封被體溫焐得發(fā)潮。他忽然想起七歲那年發(fā)燒，娘親整夜用井水浸濕帕子給他降溫，那帕子角也繡著饕餮紋。

  青璃的尾巴掃開密室石門上的苔蘚，鎖眼處的青銅銹蝕成墨綠色。羅沖將鑰匙插入的瞬間，槐樹根突然滲出琥珀色樹脂，順著石縫淌成個"安"字——正是母親閨名最后一筆。

  "這門二十年沒開過了。"蘇小滿的復(fù)瞳映出鎖芯結(jié)構(gòu)，三百道機括隨鑰匙轉(zhuǎn)動依次彈開。當最后一道機關(guān)歸位時，塵封的霉味混著藥香涌出，嗆得烈山魁連咳出血沫。

  密室墻角堆著褪色的撥浪鼓，鼓面用朱砂畫著歪扭的漁舟。羅沖彎腰去撿，發(fā)現(xiàn)鼓柄刻著生辰八字——正是他被種下饕餮紋那日。

  青璃的尾尖金鈴照亮壁柜，泛黃的宣紙整整齊齊碼在檀木盒里。每張紙都記著羅沖的成長：滿月時抓周攥住青銅鑰匙、三歲埋酒壇劃破手指、七歲高燒說胡話喊娘...紙頁邊緣粘著干枯的槐花瓣，墨跡被淚漬暈開處寫著"沖兒今日又咳血三次"。

  蘇小滿突然捂住右眼，復(fù)瞳不受控地映出幻象——年輕婦人跪在密室角落，用銀簪挑破指尖，把血滴進藥爐。"她在煉續(xù)命蠱..."蘇小滿的聲音發(fā)顫，"用自己的壽數(shù)換你..."

  羅沖攥著宣紙的手暴起青筋，紙角被捏成團。槐樹洞外忽然傳來楚無涯的冷笑，驚飛滿枝山雀。

  烈山魁的右臂突然暴長，肉芽纏住槐樹枝干。阿素的虛影在晨曦中凝實片刻："師兄...柜底..."話音未落，劍柄狀肉芽突然爆開，膿血濺在密室的青銅鏡上。

  青璃掀開暗格，褪色的紅綢裹著把木劍。劍柄纏著情絲結(jié)，正是阿素及笄那年烈山魁送的賀禮。蘇小滿的復(fù)瞳突然刺痛——她看見少女阿素在月下舞劍，劍穗上系著半塊燒餅?zāi)拥挠衽濉?br />
  "原來你一直留著..."烈山魁用左臂攬住木劍，碳化的右手突然掰斷肉芽劍柄，"等收拾完楚無涯，我教你做正宗的糖醋魚。"

  暮色染紅山徑時，羅沖在槐樹下挖出新坑。他把母親的信謄抄本埋進去，原信折成紙船放進山溪。"等接您回家，咱們釀梅子酒不用偷槐花了。"溪水打濕袖口，饕餮紋遇水顯出暗紅脈絡(luò)——那是母親用血繪制的護魂符。

  蘇小滿把撥浪鼓系在腰間，復(fù)瞳映著漸暗的天光："楚無涯在歸墟海眼擺了三百盞青銅燈，每盞都刻著你的生辰。"她突然抓住羅沖手腕，"燈油...是用伯母的..."

  青璃的尾巴突然掃斷話頭，卷來幾支新摘的槐花："該下山了，月圓前要趕到渡口。"

  烈山魁抱著木劍走在最后，碳化的右臂纏滿槐枝。阿素的虛影在暮色中時隱時現(xiàn)，仿佛當年那個總跟在他身后喊師兄的少女從未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