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載光陰在灶火明滅間流過，羅沖握著玄鐵鍋鏟的掌紋已與木柄年輪融為一體。檐角懸掛的臘肉風(fēng)干成琥珀色，每塊肌理都記載著三千六百頓靈膳的火候秘辛。他翻動鍋中的九色米，米粒碰撞聲如細(xì)雨敲打青銅鼎，這是今日第九十九道膳食。

  "羅師兄，寒潭冰鯉..."新入門的膳堂弟子話音未落，案板上的魚尾突然暴起。羅沖頭也不回地甩出鍋鏟，刃面折射的灶火在空中織成火網(wǎng)，冰鯉尚未落地已成晶瑩剔透的魚膾，均勻鋪在千年寒玉髓雕成的荷葉盤上。

  他低頭看著自己泛金的手背，肌膚下流轉(zhuǎn)的靈光比晨間的糖色更濃郁。昨夜試煉《磐石訣》的外門弟子全力一擊，竟在他小臂留下道焦糖色的印記——那弟子虎口崩裂的聲響，此刻還在膳堂梁柱間回響。

  戌時三刻，沉寂三年的青銅丹爐突然噴發(fā)七彩虹光。羅沖正用文火煨著佛跳墻，砂鍋突然自行飛向丹房方向，二十四種山珍海味在空中結(jié)成八卦陣圖。他追著香氣撞開閉關(guān)石室，看見陸九淵正在虹光中啃食丹爐表面的銅銹。

  "堂主！"羅沖舉起金光流轉(zhuǎn)的右臂，"練氣修士的皮肉不該..."

  "本就不是正經(jīng)練氣。"陸九淵吐出口銅渣，渣滓落地竟長出翡翠般的青苔，"把手伸進(jìn)灶眼。"

  灶膛里躍動的琉璃火突然化作饕餮巨口。羅沖右臂入火的剎那，整座膳堂的臘肉齊齊震顫，油滴墜地凝成三百羅漢陣。他看見自己骨骼浮現(xiàn)《食神秘典》的篆文，金光原是百萬個微型灶臺在血脈中烹煮靈氣。

  陸九淵突然掀開衣襟，心口處赫然是蜂窩狀的焦痕："當(dāng)年食神宗圣子突破筑基，需在九口異灶上同時烹煮'天地人'三才宴。"他指尖蘸取丹爐銅銹，在虛空畫出羅沖每日運(yùn)送食材的路線——那些曲折山道竟組成失傳的《九轉(zhuǎn)燎原陣》。

  "明日外門大比，你去斷刃崖取龍涎椒。"堂主彈指震碎丹爐，爐內(nèi)飛出九枚銹跡斑斑的刀片，"這是庖丁刀最后三塊殘片，當(dāng)年食神宗十二圣灶，如今還剩..."

  子夜驚雷劈中膳堂屋頂時，羅沖正在腌制龍肉。雷火順著房梁爬滿臘肉，油脂燃燒的異香中浮現(xiàn)十二座青銅灶臺虛影。他福至心靈地將庖丁刀殘片擲向雷火，碎片吸飽電弧后竟開始相互吸引，在暴雨中拼出半截刀尖——刃口上黏著的陳年血垢，正與他滅門夜記憶里的玄鐵鱗甲產(chǎn)生共鳴。

  晨霧未散，斷刃崖下的龍涎椒叢無風(fēng)自動。羅沖懷中的庖丁刀殘片突然發(fā)燙，椒葉背面浮現(xiàn)出細(xì)密的鱗片紋路。他摘下最艷麗的果實瞬間，地底傳來沉悶龍吟，二十年未化的積雪下拱出半截灶臺，臺面裂痕中滲出琥珀色龍髓。

  大比開幕的號角聲響徹山門時，羅沖正在新得的古灶上翻炒龍涎椒。異火將鐵鍋燒成透明狀，可以清晰看見每粒椒籽都在爆裂出微型雷霆。觀戰(zhàn)席上的周子揚(yáng)突然捂住丹田——三年前種下的寒毒竟隨椒香沸騰，在他經(jīng)脈里凝出冰晶灶臺的模樣。

  "快看膳堂方向！"有弟子驚呼。十二道炊煙在空中擰成巨龍，龍須是正在發(fā)酵的面絲，龍鱗是三千片水晶肴肉。羅沖立于灶臺之上，周身金光已凝成實質(zhì)的廚師袍，袍角翻涌的靈焰里沉浮著八珍古道輿圖。

  陸九淵撫摸著心口焦痕輕笑："老東西們，等著看吧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