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春寒
小太監(jiān)一邊掃雪,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。
“今年這倒春寒來的也太猛了……”
“誰說不是,眼瞅著樹都綠了還下這么大的雪……”
“花房的人這下估計要遭殃了?!?br />
“可不是,嘶……太凍手了,趕緊掃完回去看看能不能蹭著主子的炭盆烤烤手。”
話音未落,一陣極其急促的馬蹄聲,由遠(yuǎn)及近,撞破了紫禁城清晨的寧靜。
誰敢在宮內(nèi)縱馬?
這念頭還沒來得及升起,一聲聲嘶啞的吼叫便伴隨著鞭子的破空聲傳來。
“讓開!讓開!八百里加急??!”
“擋路者死??!”
馬背上血葫蘆一樣的人背后加急令旗歪歪扭扭,幾乎是滾下的馬鞍,沖乾清宮殿前正跑過來的侍衛(wèi)急促的啞聲大喊。
“天津大沽口失陷??!”
“反賊自海上來!”
剛才還在抱怨天寒凍人的幾個小太監(jiān),此刻只覺得一股比倒春寒冰冷千百倍的寒意,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牙齒不受控制的開始咯咯作響。
華夏……不是應(yīng)該在關(guān)外嗎?他們……他們怎么會從海上來?!
前來扶報信人的侍衛(wèi)腿也一軟。
京師……京師危矣!
乾清宮內(nèi),康熙剛剛被外面的騷動驚動,正欲發(fā)怒,梁九功就連滾帶爬的沖了進(jìn)來。
“萬,萬歲爺!不好了!天,天津……八百里加急,反賊…反賊從海上……打…打過來了!快到…快到京城了??!”
康熙先是想大罵荒唐,可殿外的確嘈雜了起來,緊隨而來的,是第二道的八百里加急,聲音急促,凄厲。
的確不可能是誰在謊報軍情。
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
反賊俱在關(guān)外!怎會從海上來?!
海上……海上?!
他所有的戰(zhàn)略部署,遼河的重兵,山海關(guān)的防務(wù),在這一刻全部變成了可笑又可憐的廢紙!
他像一個精心布置了棋局等待對手入甕的棋手,卻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對手根本跳出了棋盤,一子落在了他最毫無防備也最致命的地方!
一種被徹底愚弄,徹底顛覆的荒謬感和恐懼感攫住了他。
“他們……有多少人?到…到何處了?”康熙的聲音干澀低啞。
梁九功亦癱軟在地,聲音里帶著止不住的恐慌和顫抖:“奴才…奴才不知…報信的人說完就昏死過去了…只說,說海上有密密麻麻的大船,大沽口的炮臺…一炷香都沒撐住……”
康熙踉蹌一步,扶住御案,才沒有倒下。
“……好一個殷靈毓……好一個聲東擊西……”
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,充滿了無盡的恨意和一種……近乎絕望的欽佩。
跑嗎?
能跑到哪里去?
又來得及嗎?
戰(zhàn)嗎?
可大軍大部分都調(diào)撥在了遼河,剩下的,在西北應(yīng)對邊患,在南疆鎮(zhèn)壓土司。
他指望那些逗鳥玩蛐蛐兒的紈绔子弟上戰(zhàn)場嗎?
半晌,康熙面色一片灰敗,揮了揮手。
“自去找出路吧,朕……自身難保了。”
梁九功和乾清宮的眾奴才侍衛(wèi)不敢動,連聲音都不敢發(fā)出。
康熙頹然靠坐在椅子上,望向了殿外的大雪。
他將八旗勁旅,大清的將軍,大清的糧餉,他的一切算計,都堆在了遼河!
他以為那是棋局的天元,是必爭之地!他在那里等著殷靈毓!等著與她決戰(zhàn)!”
可她…
根本就沒看那棋盤!
她抬手,就把整個棋盤掀了!
海上…竟然是海上!
康熙想過千萬種殷靈毓和華夏可能進(jìn)擊的路線,唯獨(dú)…唯獨(dú)漏算了這茫茫大海!
她從哪里來的船?
她哪里來的膽量?
她哪里來的…這等超越古今的見識?!
在憤怒,絕望和嫉妒之余,康熙竟然有點(diǎn)佩服她了。
佩服她的膽大包天,佩服她的不拘一格,佩服她這女子,竟能跳出這困了天下英雄千百年的禁錮。
事實(shí)上,并非大沽口的清軍多么不忠,多么無用,而是華夏的蒸汽帆船排開陣勢后,龐大的身軀和黑色的煙囪與清軍弱小的木質(zhì)帆船對比起來,實(shí)在叫人心生絕望。
破虜炮發(fā)出震耳欲聾的怒吼,炮彈如同長了眼睛般精準(zhǔn)砸向大沽炮臺,清軍那些笨重的固定岸防炮尚未校準(zhǔn)完畢,就在一連串的劇烈爆炸中變成了廢墟。
隨后華夏的幾艘大船上放下無數(shù)舢板和小艇,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