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兒子終于有了一絲反應(yīng)，呂雉心中稍定，知道不能再逼他太甚，必須給出明確的指引。她放緩了語氣，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：

  “唉，你啊……”她嘆息一聲，既是無奈，也是最后的叮囑，“聽著，從現(xiàn)在起，收起你那些無用的惶恐。明日，你便備上厚禮，親自去拜訪內(nèi)閣首輔蕭何蕭大人?！?br />
  “蕭大人？”高麟有些疑惑，“蕭大人是父王最倚重的臣子，他……”

  “正因他是你父王最倚重的人，地位超然，態(tài)度才至關(guān)重要！”呂雉打斷他，“你去見他，不必直接要求他支持你，只需表現(xiàn)出謙遜好學(xué)、憂心國事的態(tài)度。向他請教當前局勢，表達你作為長公子，愿為父分憂、為國效力的決心。重點是讓他看到你的存在，你的態(tài)度，讓他明白，若你繼位，他蕭何依舊是百官之首，他的地位和抱負，不會受到任何影響。即便他明面上不會表態(tài)支持任何人，但只要他不倒向其他公子，對我們便是最大的利好！”

  高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：“兒臣……明白了?！?br />
  “其次，”呂雉繼續(xù)部署，眼神銳利，“去聯(lián)系高牛將軍。帶上更重的禮物，態(tài)度要格外恭敬。高牛將軍是你父王的絕對心腹，掌管咸陽周邊近七萬精銳，他的態(tài)度，某種程度上能決定成敗?！彼D了頓，壓低了聲音，說出最關(guān)鍵的一句話，“并且，你要向他暗示，不，是明確承諾，若你得繼大統(tǒng)，愿迎娶他的二女兒為正妃，未來的王后！”

  “什么？！”高麟猛地一驚，臉上露出抗拒之色，“母妃，這……高牛將軍之女，兒臣僅見過一面，并無……并無情誼可言，且其家世……”

  “糊涂！”呂雉恨鐵不成鋼地斥道，“此刻是講兒女情長、門當戶對的時候嗎？高牛雖出身不高，但他是你父王起兵之初就追隨的心腹，戰(zhàn)功卓著，在軍中人脈深厚，且他對你父王忠心不二，這是最可靠的助力！娶他的女兒，不是為了情愛，是為了將他，以及他麾下的七萬大軍，牢牢綁在我們的戰(zhàn)車之上！有了這份姻親關(guān)系，他便成了外戚，未來的國丈！這份從龍之功，足以讓他和他背后的武將集團全力支持你！這是眼下我們能爭取到的最直接、最有力的武力保障！你明白嗎？”

  高麟被母親一連串的話砸得頭暈?zāi)垦?，他張了張嘴，想說什么，但在呂雉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，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，低下頭，澀聲道：“喏，兒臣……知曉了。”

  “去吧，”呂雉揮揮手，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，“立刻去準備，明日一早就去辦。記住，態(tài)度要誠懇，禮數(shù)要周全。這不單單關(guān)乎你個人的前程，更關(guān)乎我們母子，乃至我們背后整個呂氏一族的生死存亡！萬萬不可懈??！”

  “喏！兒臣告退?！备喵牍硇卸Y，步履沉重地退出了長樂宮。

  殿門在他身后緩緩合上，隔絕了內(nèi)外的光影，也仿佛將他與那個需要立刻長大的殘酷世界隔開。他站在殿外的臺階上，望著咸陽宮深沉的黑夜，寒風吹拂著他的衣袂，帶來刺骨的涼意。

  他第一次感覺到，這座他從小長大的宮殿，是如此的陌生而危險。母親的話還在耳邊回蕩，像一道道驚雷。他不想爭，可他還有退路嗎？想起母親描述的失敗者的下場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。

  長樂宮內(nèi)，呂雉獨自坐在空曠的大殿中，良久未動。高麟離開時那依舊帶著幾分惶惑的背影，讓她剛升起的一點希望又蒙上了陰影。她揉了揉眉心，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?，F(xiàn)在的她，就像一個技藝生疏的舵手，駕駛著一艘原本就不夠堅固的船，即將駛?cè)塍@濤駭浪之中。而她唯一的倚仗，卻是那個被她親手削去了爪牙的繼承人。

  “希望還來得及……希望他能快點明白過來……”她喃喃自語，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顯得格外微弱。

  宮廷斗爭從來不會只有一方落子。就在呂雉凝神思索下一步計劃時，一名心腹侍女悄無聲息地快步走入，來到她身邊，低聲稟報：“啟稟王后，剛剛傳來消息，玉淑夫人一個時辰前，秘密召見了其弟巴圖將軍。隨后不久，二公子高哲也入了永樂宮，母子二人密談至今未出?！?br />
  聽到侍女的匯報，呂雉眼中閃過一絲寒光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、早有所料的弧度。果然，玉淑那邊也已經(jīng)開始行動了。巴圖是玉淑的母族兄弟，雖然職位不如高牛顯赫，但在軍中也有一定影響力。高哲那孩子，年紀雖比高麟小些，但性格更顯活潑，聽說在騎射和結(jié)交朋友方面頗有些手段，看來玉淑是打算從母族勢力和培養(yǎng)高哲的個人魅力兩方面入手了。

  局勢已經(jīng)明朗，這是一場沒有硝煙，卻同樣殘酷無比的戰(zhàn)爭。她和玉淑，都站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，誰都沒有退路。呂雉不認為，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，高哲上位后，玉淑會念及舊情放過自己和高麟。同樣的，無論自己此刻做出任何不威脅其地位的承諾，玉淑也絕不會相信。

  現(xiàn)在，雙方手中握著的牌都已經(jīng)亮明了一部分，接下來，就是各憑本事，看誰能更快、更準、更狠地落子，將自己手中的籌碼，一步步推向那至高無上的寶座。

  夜，更深了。咸陽宮的寂靜之下，暗流洶涌，一場圍繞著權(quán)力繼承的暴風雨，正在悄然醞釀。

  另一邊，在地表之上，圍繞疑似地下天宮入口的區(qū)域，一場與時間、與山體、與死神賽跑的艱難挖掘工程正在緩慢而執(zhí)著地進行著。數(shù)以千計的兵士和從各地征調(diào)而來的頂尖工匠，此刻正面臨著他們職業(yè)生涯中前所未有的挑戰(zhàn)。

  先前那場為了封閉入口、阻止內(nèi)部某種存在逃脫而引發(fā)的劇烈爆炸，其后果遠遠超出了最初的預(yù)估。它就像一柄雙刃劍，雖然暫時達成了戰(zhàn)術(shù)目的，卻也徹底破壞了山體內(nèi)部脆弱的地質(zhì)結(jié)構(gòu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