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0章 窟內(nèi)之景
鐵門內(nèi)側,傳來一陣金屬鎖鏈摩擦的窸窣聲。
那聲音細碎而綿長,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獸從混沌中蘇醒時,骨骼與鱗甲相互摩挲的動靜,帶著歲月沉淀的滯澀。
幾秒鐘后,伴隨著沉重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——”聲,厚重的鐵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。
揚起的鐵銹粉末在斜射而入的光線中浮沉,帶著淡淡的金屬腥氣,彌漫在空氣里。
一張蒼老、布滿深刻皺紋的臉探了出來,那些皺紋如同這片干旱土地上縱橫交錯的溝壑,深不見底,嵌著洗不凈的沙塵。
那是一位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老人,衣物早已被歲月洗得發(fā)白,邊角處甚至有些磨損起毛。
頭上的布帽同樣沾滿了細密的沙塵,像是從沙堆里剛撈出來一般,帽檐下露出的幾縷頭發(fā)花白干枯。
如同深秋的枯草,毫無生氣。
他渾濁的眼睛在看到陳軒的一剎那,驟然收縮了一下。
那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,如同被正午的強光驟然刺痛,眼底閃過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。
震驚如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。
以瞳孔為中心迅速擴散,帶著難以置信的漣漪。
敬畏似常年匍匐在神山腳下的信徒,發(fā)自肺腑,帶著近乎卑微的虔誠。
還有一絲早已沉淀于時光深處的、刻骨銘心的恐懼,如同冰底的暗流,在眼底悄然涌動,不敢輕易顯露。
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,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。
嘴唇翕動了幾下,試圖吐出幾個音節(jié),卻最終只化作一個極其謙卑、甚至帶著點慌亂的躬身動作。
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側過身,小心翼翼地讓開了通路。
頭垂得極低,額前的白發(fā)垂落下來,遮住了那雙復雜的眼睛,再也不敢抬頭看第二眼。
陳軒倒是沒想到,自己現(xiàn)在名氣這么大了?
連這里的老者都知道。
他近期旅游爽爛,完全沒有意識到連滅四國后帶來的輿論沖擊。
畢竟他的速度實在太快,而且后邊還順帶收拾了一波鍵盤俠。
往后的輿論,就算是資本給錢讓他們?nèi)ズ陉愜幎紱]人敢賺這個馬內(nèi)了。
口嗨別人也就算了。
口嗨陳軒是真的會被順著網(wǎng)線找上門來的。
輕則打斷狗腿,重則灰飛煙滅。
陳軒搖搖頭,懶得去想那么多。
前方門內(nèi)是一條狹長、光線極其昏暗的甬道。
甬道窄得只能容一人并肩通過,兩側的巖壁仿佛在頭頂擠壓聚攏,仿佛通往另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。
空氣瞬間變得不同,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氣息撲面而來。
那里面有塵土的干燥氣息,帶著顆粒感,刮得鼻腔微微發(fā)癢。
有顏料的礦物清香,微涼而純粹,是礦石研磨后最本真的味道;有朽木的腐味,帶著木質(zhì)纖維腐爛后的沉悶。
有古代香料的幽遠余韻,似有若無,卻能穿透層層氣息直鉆鼻腔。
更有時間本身沉淀出的滄桑味道,厚重、濃郁,直鉆肺腑。
這是被封存了千年、幾乎沒有流動過的空氣,帶著一種凝滯的厚重感,仿佛一呼吸就能吸入滿口的歷史塵埃,胸口也隨之沉甸甸的。
甬道兩壁粗糙,明顯是原始的巖體開鑿面,凹凸不平,還殘留著當年工匠鑿刻的痕跡。
那些鑿痕深淺不一,有的尖銳,有的平緩,是鐵釬與巖石碰撞后留下的永恒印記。
沒有任何修飾,只在昏暗里若隱若現(xiàn),訴說著當年的辛勞。
腳步聲在狹小的空間里激起空洞的回響。
“踏、踏、踏”,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寂靜的鼓面上。
腳步聲與幾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,放大了周遭的寂靜,讓整個甬道顯得愈發(fā)幽深。
白芷立刻從工具包中取出了便攜式的空氣微粒檢測儀和溫濕度計。
她的動作迅速而熟練,手指在冰涼的屏幕上快速操作。
指尖劃過的痕跡帶著專業(yè)的利落。
屏幕上的數(shù)值開始瘋狂飆升,紅色的警示燈急促地閃爍著,發(fā)出微弱卻刺眼的光芒。
“PM10濃度嚴重超標,達到每立方米800微克,遠超安全標準?!?br />
“有機揮發(fā)物總量極高,溫濕度波動劇烈,相對濕度僅 30%,溫度卻高達32攝氏度,這種干燥高溫的環(huán)境對壁畫保存極為不利?!?br />
眾人都對這個警告置若罔聞。
白芷本人也隨手將口罩塞進口袋,動作帶著幾分隨意。
只是甬道的狹窄讓人感到壓抑。
渾濁的空氣更是讓普通人胸口發(fā)悶,身處其間胸腔里像是堵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,越燒越旺。
前方老人為他們帶路,竟也無需佩戴防護口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