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番外合集】
msp;登車前,她想了想,牽著嫁衣回頭看了一眼爹爹。
他就像背著懷孕的她,一步一步走下空山寺的石階一樣,背起了妙有。
看著她登上花檐子,從此與那庚家小郎舉案齊眉地過上一輩子。
妙有,是她留給他最后的慈悲與溫柔。
他回到屋里,收拾舊衣的時候,正好瞧見了擱在柜子里那兩個壓箱底的小玉人兒。
一男一女,緊密相纏著。
他好像回到了他和她成親的當(dāng)晚。
紅燭高燒。
她拿著這兩個小玉人兒,坐在帳子里,愣愣地睜著眼看著他,素來冷淡的臉上微微泛紅,輕輕地咳嗽了一聲,無所適從地攥緊了小玉人兒,想要掩飾這通身的尷尬和不自在。
成親后,妙有果然如她所言,每年都會尋幾個日子來看他。
但大多時候,她都與庚星和待在一起,夫妻恩愛,志同道合,兩人天南海北的到處跑,有時候在大梁,有時候又乘船出了海。
出海時,更是兩三年都見不到一回,偶爾寄來這么一兩封信,或是些海外稀奇古怪的新奇小玩意兒。
衛(wèi)檀生無事的時候,好似回到了老樣子,常常倚在榻上,翻閱經(jīng)書。
前幾年,他和妙有去了天竺,天竺佛法早已不存。
他望著妙有,她踮著腳看那波濤滾滾的長河,看那天際燒得熊熊的晚霞。
這世上啊,諸行無常,生生滅滅,沒什么能永存,即便佛法也不例外。
這十多年來,他不曾夢到過她。
但有一日,他斜倚著軟榻睡著了,經(jīng)書就擱在膝前。
在簾外瀟瀟的秋雨中,他終于夢見了她
他夢見了她正坐在水晶簾下梳頭,日頭高高的,水樣的光落在她臉側(cè),女人看起來有些困倦懶散,鬢角的白玉蘭好似翩翩的蝴蝶。
她揚起臉,猶疑了一瞬,還是沖他笑了笑,“檀奴。”
一陣涼風(fēng)吹入室內(nèi),簾幕相撞,晶瑩的珠光中,他從夢中驚醒。
榻旁的如豆的燈焰在秋風(fēng)中搖曳,燭花噼啪一聲。
窗外黃葉紛紛墮地,落在霜階前,夜已經(jīng)深了。
他剪去了一截?zé)艋ǎ匦率捌鸹湓诘氐姆鸾?jīng),低眉信手翻了一頁,繼續(xù)往下看去。
人生百年,眨眼間,夢寐中已過去了大半,眾生在夢中隨業(yè)而轉(zhuǎn)。一切煩惱業(yè)障,本來空寂。一切因果,皆如夢幻。
沒多時,他又去了一趟郭溪,郭溪草豐沙闊,水鳥聚集,黑頸鶴其聲哀哀,雁落啞啞,蘆葦秋風(fēng),荒涼滿目。
秋風(fēng)一卷,蘆花好似一夜白了頭。
翠翠。
他望向蘆葦深處,紺色的眼也倒映了這澄波粼粼的秋水。
眼睫垂下又揚起,坦然平和地想。
再等等,再等等,我便能再見到你了。
她覺得,爹爹愈來愈偏執(zhí)得不可理喻了。
他如今閉門不見客,只一人待在家里潛心修佛。
她擔(dān)心,卻不好多說什么。
瞧見她蹙眉,庚星和幫她撫去眉間的褶皺,輕聲安慰道,“改日便回去看看爹爹罷?!?br />
他十歲到十八歲的人生,一直在寺中度過,而如今卻又重歸禪門,日日夜夜修習(xí)佛法。
他似乎相信,他能在死后成佛,能去往極樂,去往無上的佛國,能再見到娘親。
爹爹死前十分平靜。
他澡身,換衣。
換上了他在空山寺常穿著的玉色袈裟,戴著那串佛珠,細細地化了眉,束好發(fā),結(jié)跏趺坐,膝上放著個小小的紅木盒,在昏黃安靜的佛堂中,安然閉目坐化了。
在星和的幫助下,她籌措了爹爹的后事。
每每想起他安然低垂著頭,斂目趺坐的模樣,她心里既覺得難受,又覺得可悲,覺得爹爹不可理喻到可悲可嘆的地步。
昔年驚才絕艷的衛(wèi)家三郎,何其聰敏,等不等得到娘親,他怎么會不明白?
但他這半輩子,就這么過去了,活在自己給自己編造的幻境中,守著一個希望直到死,臨死前,希望破滅后,又懷揣著另一個愿望,期盼著自己能成佛。
佛有三不能,佛能空一切相,成萬法智,而不能即滅定業(yè)。
佛能知群有性,窮億劫事,而不能化導(dǎo)無緣。
佛能度無量有情,而不能盡眾生界。
佛不會憐憫他。
他至死也成不了佛。
作者有話要說: 我感覺又要被罵,我先跑,但在跑之前,我再重復(fù)一遍,這番外不算分結(jié)局,它們是一串串下來的,我是親媽。
第109章 番外:相見歡(一)
9:30
太陽高高地懸掛在半空,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室內(nèi), 總算驅(qū)散了些初春空氣中的寒意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