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白這次搞出這么大的陣仗，主要原因也是為了自己，林忱最終選擇視而不見。

  不過這“視而不見”，只是特指不露面，并非真的什么都不管。

  林忱斜坐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檐角，一條腿懸空，另一條腿曲起，手肘懶散地搭在膝上。

  他看向人群中最為顯眼的大白，又看了看天穹被斬仙劍撕裂的巨口，狀似無意地問：

  “箴言是不是能看見問心境里發(fā)生的一切？”

  “嗯。”穆箴言端坐他身側(cè)，姿態(tài)端方，與林忱的隨性形成鮮明對比。

  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林忱身上，不曾為周遭喧囂分去半分，“幻境中種種，孰真孰假，并不重要。”

  “箴言說的是?！绷殖烂嫔系男σ鉂u漸斂去，聲音輕了下來，“我明白，問心境所現(xiàn)，不過是我所知的關(guān)于上一世輪回片段交織的推演?！?br />
  他垂下眼簾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。

  許久，他的聲音才傳來，“可我清楚，若是少了師尊......幻象的大致走向都是對的?！?br />
  “我雖然不知道，在上界之人的環(huán)伺下，他是如何扭轉(zhuǎn)局勢，重新布局。但毋庸置疑，他很強，而他的一生，也很苦?！?br />
  那席卷天地的凜冽殺意，問心境所模仿的，不過十之二三。跟林忱在神碑戰(zhàn)場，那人親自帶他去看的，差遠了。

  同樣是“林忱”，可這一世，因為多了師尊這個變數(shù)，他的所謂死局，不過是表象。

  他過得太順?biāo)炝?，以至于他招式間雖暗藏殺氣，骨子里透出的，始終是與自身木靈根相合的溫潤之氣。

  問心問心，何嘗不是在看自己的不足？

  “林忱?！蹦麦鹧詥舅?。

  “嗯？”林忱沒回頭。

  “你是他，他亦是你?？v使境遇殊途，道途各異，但你們行事的風(fēng)格，本質(zhì)如一。”

  穆箴言平靜地看著林忱的側(cè)臉，“你以百載感悟，去衡量他千年沉淀下的殺伐之道，自然難以企及?！?br />
  “木主生發(fā)，溫潤本身便是天地至理。你如今之道，蘊藏令萬物復(fù)蘇、令枯木逢春之力，此為造化之功，更無強弱之分。”

  林忱轉(zhuǎn)頭，迎上穆箴言望過來的視線。

  那雙眸子深邃如亙古永夜，又似無底深淵，仿佛能將他的魂魄都吸入其中。

  林忱望著這雙眼睛，師尊長活幾十萬載，世間萬物于他不過轉(zhuǎn)瞬即逝的過眼云煙。

  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，在那俯瞰眾生的漠然深處，藏著只對他一人展露的縱容與溫度。

  他豈會不懂師尊這番話的深意？

  他只是在感慨，縱使他與輪回中的另一個自己本質(zhì)相同，那人卻從未有過選擇的余地。

  而現(xiàn)在......

  林忱抬眸望向穆箴言，唇邊綻開一抹清淺笑意，眼尾微彎，如映著星子的月牙。

  這一世，他的選擇很多。

  可他該行的道，該走的路，從始至終都很明確，他也很清楚該怎么走下去。

  只是年長的愛人似乎習(xí)慣了事事以他為先。

  “箴言，我明白的?！绷殖擂D(zhuǎn)過身來，衣袂在檐角微風(fēng)中輕揚，“箴言說的我都懂，我對自己的認(rèn)知也還算清晰?！?br />
  “這一世我做過最出格的事，大概就是......當(dāng)年四境大比時非要拿第一了吧？”

  林忱說著說著，自己就先笑了起來。

  只可惜他當(dāng)時太過直男，也因從未經(jīng)歷過感情，想不明白為什么。

  如今回想起來，即便多了小世界的三十載，但放在修真界，可不就是個毛頭小子嘛？

  非要在喜歡之人面前表現(xiàn)一二。

  林忱又道：“所以，箴言根本無需擔(dān)心我會多想，我很清楚，自己想要什么?！?br />
  “嗯?！蹦麦鹧暂p輕應(yīng)了一聲，“但兩者和我想告訴你什么，并不沖突?！?br />
  林忱在心底輕嘆，心念一動，九條蓬松的長尾，連帶著狐貍耳朵，一同冒了出來。

  他用耳朵尖尖蹭著穆箴言的下頜線，鼻尖不可避免地撞上對方脖頸處裸露的肌膚。

  論說話的藝術(shù)，師尊還是比自己高明多了。

  反正什么也做不了，尾巴還是給他摸一下吧。

  穆箴言對林忱的動作似乎一點也不意外，根本不等他有所動作，其中一條尾巴就纏上了他的手腕，尾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。

  觸感如同棉絮，十分柔軟。

  林忱看著自如此實誠的尾巴，這也是他不輕易放尾巴出來的原因。

  尾巴尤其喜歡師尊，幾乎是聞到味就上趕著，一點都不矜持，跟他這個主人一點都不像。

  穆箴言將人圈到自己懷里，指尖輕柔地撫過那對微微顫動的雪白狐耳，又順著耳廓的弧度滑到耳后，在那片更細軟的絨毛處輕輕揉了揉。

  他垂眸，望著按在自己腰腹，極其不安分的手。他看出來了，林忱就是故意的。

  果真是狐貍，都這種時候了，還不忘撩撥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