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方巷口的早點攤剛支起油鍋，刺啦一聲，滾油裹著蔥花的香氣漫過來。

  終于有香味了。

  王德發(fā)正抬手抹了把臉，想驅(qū)散那股揮之不去的糞臭味，耳后突然炸響一聲脆響——

  不是炸油條的聲音，是子彈撕裂空氣的銳鳴。

  “趴下！”

  瘦高個的吼聲剛出口，整個人已經(jīng)像塊抹布撲過來，狠狠把王德發(fā)撞在墻上。

  磚石的棱角硌得王德發(fā)肋骨生疼，他看見矮胖子剛要拔槍，眉心就綻開一朵血花，身體直挺挺地往后倒，撞翻了路邊的煤球堆，黑球滾得滿地都是。

  “砰！砰！”巷子里的回聲比槍聲還響。

  戴帽子的手下反應快，翻滾著躲到垃圾桶后，駁殼槍剛舉起來，就被二樓窗戶里射來的子彈打穿了手腕，槍掉在地上。

  他疼得嗷嗷叫，血順著指縫往垃圾桶的餿水里滴。

  “隊長！走！”瘦高個拽著王德發(fā)的胳膊往后拖，另一只手胡亂往腰間摸槍，卻摸了個空——剛才鉆胡同太急，槍套的搭扣松了，掉了。

  “媽的?！?br />
  年輕的手下不知從哪摸出把短槍，抖著嗓子喊了句“掩護”，剛探出半個腦袋，就被斜對面屋頂上的子彈打穿了脖頸，鮮血噴在斑駁的墻面上，像幅突然潑上去的紅漆畫。

  王德發(fā)的腿像灌了鉛，被瘦高個拖著踉蹌后退。

  他看見戴帽子的手下正往墻根爬，身后的血痕彎彎曲曲，突然又一聲槍響，那人的后背炸開團血霧，手還保持著往前伸的姿勢，不動了。

  “二樓！屋頂！有埋伏！”瘦高個吼著，把王德發(fā)往更深的巷子里推。

  兩側(cè)的墻高得像棺材板，陽光只能從頭頂窄窄的縫隙里擠進來，照亮空中飛舞的塵土和子彈殼。

  王德發(fā)眼前一片模糊，只聽見槍聲在耳邊炸響，像有無數(shù)根針往腦子里扎。

  瘦高個不知什么時候撿了把槍，閉著眼往二樓窗戶的方向亂射，玻璃碎片嘩啦啦往下掉。

  他拽著王德發(fā)拐進個堆滿雜物的死胡同，指著墻角的狗洞：“鉆！快鉆！”

  王德發(fā)看著那黑漆漆的洞口，像看著地獄的入口。

  他這輩子沒鉆過狗洞，可身后的槍聲越來越近，子彈打在磚墻上，碎屑濺到他臉上，火辣辣地疼。

  瘦高個突然推了他一把，自己轉(zhuǎn)身去開槍，嘴里喊著“隊長，快出去”，話音未落，就被一顆子彈掃中了后背，身體蜷縮著滾到地上，手里的槍滑到王德發(fā)腳邊。

  王德發(fā)的牙齒打著顫，連滾帶爬地往狗洞里鉆。

  褲腿被磚茬勾住，撕拉一聲破了個大口子，他顧不上疼，拼命往前挪，膝蓋磨得全是血。

  身后的槍聲停了片刻，隨即傳來雜亂的腳步聲，有人在喊“跑不遠”，聲音像冰錐子往他耳朵里扎。

  鉆出狗洞是片廢棄的院子，蒿草長到半人高。

  王德發(fā)扶著墻站起來，腿軟得站不住，順著墻根滑坐在地。

  他低頭看自己的手，抖得像篩糠，手心全是冷汗和不知是誰的血。

  四個手下，兩死一傷——不對，戴氈帽的和年輕的肯定活不成了，瘦高個……

  剛才那子彈，也未必能活。

  風從院墻外吹進來，帶著巷子里的血腥味和遠處早點攤的油煙味。

  王德發(fā)突然捂住嘴，胃里翻江倒海，卻什么也吐不出來，只有酸水灼燒著喉嚨。

  他不是沒見過死人，刑訊室里的血比這多得多，可從沒有一次像現(xiàn)在這樣，覺得死亡離自己這么近。

  墻頭上突然閃過個黑影，王德發(fā)嚇得魂飛魄散，連滾帶爬地躲到水缸后面，心臟跳得快要撞碎肋骨。

  等了半天沒動靜，他才敢探出頭，看見一只黑貓從墻頭跳下來，綠幽幽的眼睛盯著他，喉嚨里發(fā)出呼嚕聲。

  “嚇死老子了。”

  他扶著水缸站起來，腿還在抖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
  剛才還抱怨任務窩囊的手下，現(xiàn)在成了巷子里的尸體，而他這個隊長，像條喪家犬一樣躲在破院子里，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
  忽然，身后出現(xiàn)了腳步聲，王德發(fā)的汗毛都豎起來了，轉(zhuǎn)身就要開槍。

  “隊、隊長……是我！”

  竟然是瘦高個。

  王德發(fā)見到他想哭：“你……你沒死！”

  “后背中了一槍，應該沒打中要害?！?br />
  瘦高個倒是很冷靜，這四個手下當中，只有他最為沉穩(wěn)，身手也是最好的。

  “快走1”

  瘦高個半拖半架著王德發(fā)往公寓方向沖。

  瘦高個后背中了一槍，血浸透了襯衫，每跑一步都咧著嘴抽氣，卻死死攥著王德發(fā)的胳膊不肯松。

  “快……快到了……”他咬著牙說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
  轉(zhuǎn)過最后一個巷口，公寓樓下的黃黑警戒帶就在眼前。

  維持秩序的警察聽見槍聲早亂了陣腳，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