蔓延，直到煤油燈“噼啪”爆了個燈花。

  “那就......祝稻葉君得償所愿。不過，你是打算在南京下手，還是等他回到臨城？”

  稻葉昌生指尖在桌子上畫了個圈：“臨城是他的地盤，在臨城動手，等于闖進(jìn)虎穴。如果是在南京就不同了，我從側(cè)面了解過了，方如今外出的時候，帶的人一般不會超過五個?！?br />
  煤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，像只蓄勢待發(fā)的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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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臨城他能在半小時內(nèi)封鎖全城，可在這兒......就沒有那么容易了。那些大人物可不會聽他的話。而且，他在南京出事，也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。形勢對我方更加有利?！?br />
  梶原千春把玩著一根銀簪：“雖說他身邊的護(hù)衛(wèi)不多，但個個都是高手，尤其是那兩兄弟，看上去并不對付，你不是也吃過他們的虧嗎？”

 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。

  之前在臨城稻葉昌生就曾經(jīng)設(shè)計將方如今騙至郊外，結(jié)果卻沒有能夠抓住機會，戴家兄弟的武力在關(guān)鍵時刻發(fā)揮了重要作用。

  “近身纏斗，我自然是要吃虧的。但若是遠(yuǎn)距離狙擊的話，我在暗處，他在明處，把握就大了很多，不是嗎？”

  稻葉昌生在特高課訓(xùn)練時，三十米外能一槍打滅香火頭。

  教官的評語至今刻在他配槍上：“昭和之鷹”。

  來華這些年，他執(zhí)行過十七次刺殺，既有一些頑固的主戰(zhàn)派軍政要員，又有和他們針鋒相對的特務(wù)處特工，子彈從未落空。

  最得意的是五年前在天津，近三百米，隔著兩層玻璃一槍斃命，等保鏢發(fā)現(xiàn)了開槍的位置，沖進(jìn)屋時，他早混進(jìn)哭喪的隊伍溜了。

  梶原千春陷入了回憶。

  川本草芥站在櫻花樹下，年輕的臉龐意氣風(fēng)發(fā)。

  那是她未婚夫的弟弟，也是她親手帶進(jìn)特高課的新人，卻在臨城被方如今意外發(fā)現(xiàn)而暴露，死得不明不白。

  “稻葉君，”她的聲音突然柔軟下來，指節(jié)卻捏得發(fā)白，“希望你能夠親手干掉他！為川本君，為所有死在他手里的同胞報仇！”

  燈光下，她眼底翻涌的恨意讓稻葉昌生都心頭一凜。

  這個素來以冷血著稱的女特工，此刻竟流露出罕見的人氣兒。

  “如果可能，我會挖出他的心臟，”稻葉昌生緩緩上膛，”放在川本的墳前。”

  川本草芥玉碎之后，尸體也不知所蹤，只有在家鄉(xiāng)建造了衣冠冢。

  梶原千春突然拔刀，割下一縷青絲，遞給稻葉昌生：“把它們纏在你的槍柄上，就像是我在旁邊輔助你一樣?！?br />
  梶原千春當(dāng)年在特高課訓(xùn)練時，槍法也不錯，但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，她是有名的“幽靈眼”。

  在奉天執(zhí)行任務(wù)時，她和狙擊手趴在雪窩里三天三夜，睫毛結(jié)冰都不眨一下，最終一槍斃命了東北軍的一名副旅長。

  稻葉昌生微微欠身，手指撫過青絲：“有你的'幽靈眼'相助，此番定叫方如今血債血償?！?br />
  梶原千春垂眸輕笑：“愿天照大神保佑，讓顆子彈...”

  紅唇輕啟，吐出冰冷的氣息，“...打穿方如今的心臟?！?br />
  ……

  雨幕如注，窄巷深處的黑影紋絲不動。

  一名男子裹著衣，帽檐壓得極低，雨水順著褶皺滴在青石板上。

  對面小樓黑著燈，唯有二樓窗簾縫漏出一線微光——程太太睡前總愛留盞夜燈。

  男子掏出懷表，借著閃電瞥了眼時間：十一點二十。

  程家兩個小子十一點就熄了燈，這會兒該睡熟了。

  他摸出半截香煙叼著，卻不點燃。

  這是他第二晚蹲守，連程家人幾點起夜的規(guī)律都摸清了。

  腰間的匕首貼著肌膚，冰涼如蛇。

  若明日日落前收不到稻葉的信號，嘿嘿......

  這時，雨中走來一只濕漉漉的流浪狗，耷拉著耳朵，一瘸一拐地蹭到男子腳邊。

  它瘦得肋骨分明，后腿還帶著道陳年傷疤，在雨水中瑟瑟發(fā)抖。

  男子繃緊的肌肉微微放松，從兜里摸出半塊硬饅頭丟過去。

  流浪狗叼住食物卻不走，反而貼著他小腿趴下。

  男子緩緩蹲下身，匕首收回鞘中。

  粗糙的手掌撫過流浪狗濕漉漉的皮毛，狗兒發(fā)出低低的嗚咽，像在回應(yīng)他無聲的孤獨。

  “你也無家可歸么......”他用日語喃喃道，聲音淹沒在雨聲里。

  野狗仰起頭，黯淡的眸子映著遠(yuǎn)處程家窗口的微光。

  男子覺得在異國他鄉(xiāng)，他也跟一只流浪狗一樣。

  只是，流浪狗還可以找人慰藉，而他卻不能，受傷時也只能獨自舔著傷口。

  忽然，他看到流浪狗豎起耳朵，沒等反應(yīng)過來，那狗已經(jīng)猛地竄入雨幕深處。

  他眼神驟凜——有情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