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”一聲，在滿是煙灰的水泥地上劃出半道白痕。

  “真沒事，”王德海掏出老刀牌，彈出一根遞過去，“就是路過，想著好久沒見了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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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鄔道生接過煙，干裂的嘴角扯了扯：“少來這套。”

  他摸出火柴，劃了三次也沒有點著。

  “你看看我現(xiàn)在這鳥樣，”他指了指身后發(fā)黃的檔案架，“成天跟這些發(fā)霉的紙片子打交道，能幫上你什么忙？”

  王德海湊近給他點煙，故意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拍：“要我說，你們陳處長就是瞎了眼！當(dāng)年破獲碼頭走私案，要不是你老鄔…………”

  “算了，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就別提了！”鄔道生說完，又劇烈咳嗽起來。

  王德海趕緊起身給他拍背，摸到一把嶙峋的骨頭。

  等咳嗽稍停，鄔道生癱回椅背，啞著嗓子道：“少提當(dāng)年…………現(xiàn)在誰還記得檔案室有個鄔道生？”

  王德海見寒暄的差不多了，便開門見山道：“老鄔，今天過來是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，幫我查一輛車。”

  “一輛車？”

  “對啊，你不就是管檔案的嘛！咱金陵地面上的車，哪輛不得在你這里登記備案啊?！?br />
  鄔道生道：“你得跟我透個底，不然我可不查。”

  王德海猛地拍了下桌子，震得煙灰缸里的煙灰簌簌直落：“他娘的！今早我老娘在被輛黑轎車給撞了，那王八羔子連停都不停！”

  鄔道生瞇起眼睛：“就這事？”

  “就這事！老鄔，咱倆多少年交情了？我王德海什么時候求過你？”

  鄔道生啞著嗓子問：“車牌號？”

  “就記著最后倆數(shù)，75。”王德海湊近低聲道，“賣煙的老趙說的?！?br />
  “只有兩位數(shù)，那可不好查?！?br />
  “要不我找你呢。有你老鄔出馬，肯定沒問題?！?br />
  鄔道生盯著煙灰缸里半截還在冒煙的煙頭，突然笑了：“你小子，還是這么會戴高帽?！?br />
  他伸手從抽屜里摸出本泛黃的登記簿，指頭在舌頭上蘸了蘸，“75結(jié)尾的車…………”

  王德海趕緊湊過去，聞到他身上混合著煙草和藥味的酸臭。

  登記簿嘩啦啦翻到中間，鄔道生突然用指甲在某行上一掐：“市政廳三輛，商會五輛，警備司令部…………”

  他手指突然一頓，“特務(wù)處就一輛，黑別克?！?br />
  王德海瞳孔一縮，竟然還有特務(wù)處的人。

  鄔道生“啪”地合上簿子，濺起的灰塵在陽光里亂舞：“你娘這場車禍…………怕不是趕巧了。你確定要查？”

  “查！”王德海咬牙道，“管他是閻王爺?shù)能?，撞了我娘就得有個說法！”

  “行，既然是老太太的事，我就好人做到底。把所有尾號是75的車牌號信息給你謄抄一遍，不過作為兄弟，我得提醒你，這些車的主人大多是有權(quán)有勢的，不是咱們這種小角色能惹得起的。你可得掂量掂量。”

  鄔道生說著，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公文紙，又從筆筒里挑了支禿頭的鋼筆。

  他一邊蘸墨水一邊搖頭：“75結(jié)尾的車，全金陵城攏共十七輛。市政廳三輛，商會五輛，警備司令部一輛，警察總署兩輛，剩下的…………”鋼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，“可都是些惹不起的主兒?！?br />
  王德海盯著他顫抖的手腕：“你放心，我心里有數(shù)?！?br />
  等鄔道生寫完，王德海將那張寫滿車牌信息的公文紙對折兩次，小心翼翼地塞進內(nèi)袋，拍了拍鄔道生的肩膀：“老鄔，這份情我記下了?！?br />
  鄔道生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，枯瘦的手指像鐵鉗般收緊：“記住，今天你沒來過這兒?！?br />
  他渾濁的眼珠轉(zhuǎn)向窗外，“最近風(fēng)聲緊，有些事…………”

  “放心，我有數(shù)?！蓖醯潞觊_他的手，微微點頭離開。

  出了警局后門，王德海鉆進吉普車。

  這次找鄔道生幫忙還算順利，但是查這些車的后續(xù)工作就比較棘手了。

  有些車，真不是想查就能查的。

  王德海開著吉普車緩緩駛過金陵城的街道，車窗半開，晚風(fēng)裹著街邊小攤的油煙味灌進來。

  在他身后幾十米處，一輛黑色雪佛蘭始終保持著勻速。

  駕駛座上的男人戴著深灰色禮帽，壓低的帽檐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，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巴。

  拐過太平路口時，王德海瞥了眼后視鏡，卻只看到一輛電車正緩緩進站，擋住了后方視線。

  他輕踩油門加速，全然不知那輛黑車已悄然拐入另一條小巷，繼續(xù)如影隨形地尾隨著他。

  王德海正想著怎么查車輛信息的事情出神，突然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將他驚醒。

  他猛踩剎車，吉普車堪堪避過一輛突然變道的棕色轎車，輪胎在路面上擦出刺耳的聲響。

  “怎么開的車！”棕色轎車的司機跳下車，是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。

  王德海瞥見車前的牌照，冷汗頓時浸透了后背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