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盯著小陳那張熟悉的臉，一時間竟有些恍惚。

  昨晚在從兵工廠回家的路上，正是這個年輕人開車送司馬宏回家的，還順帶捎了他一程。

  這小伙子話不多，但看上去很精干。

  “小陳？你怎么會……”

  “張先生，您別動?！毙￡惪觳缴锨鞍醋∠胍鹕淼膹堹Q年，“我剛巧路過那片廢棄廠區(qū)，看到您從出租車?yán)锱莱鰜砭蜁灥沽恕！?br />
  張鶴年摸了摸頭上的繃帶：“這是哪里？”

  “我表姐家，安全。”小陳遞來一杯溫水，“您頭上的傷不輕，得去醫(yī)院檢查?！?br />
  張鶴年突然抓住小陳的手腕：“我孫子被日本人抓走了！”

  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，“沒時間去醫(yī)院，我得去找他！”

  小陳的眼神閃爍了一下：“日本人？您確定？”

  “那個出租車司機(jī)說了日語，我親耳聽見的！”張鶴年掙扎著站起來，卻因眩暈差點(diǎn)摔倒。

  小陳連忙扶住他。

  “張先生，您現(xiàn)在這樣出去太危險了。”小陳壓低聲音，“恕我直言，您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對手?！?br />
  張鶴年頹然嘆了口氣，布滿皺紋的手無力地垂在膝上。

  他望著自己青筋凸起的手背——這雙曾經(jīng)設(shè)計過無數(shù)精密圖紙的手，如今卻連自己的孫子都救不了。

  “我一個老頭子……”他嗓音沙啞，像是突然老了十歲，“怎么斗得過那些日本特務(wù)……”

  小陳蹲下身來，將一杯熱茶塞進(jìn)張鶴年顫抖的手中：“張先生，您別忘了，您背后是整個金陵兵工廠?！?br />
  茶水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張鶴年的眼睛。

  他忽然想起去年廠慶時，廠長拍著他肩膀說的話：“老張啊，你現(xiàn)在可是咱們廠的寶貝?！?br />
  當(dāng)時滿禮堂的年輕工程師都在鼓掌。

  “你是說……找廠里幫忙？”

  “兵工廠是國家和軍隊的，總不會袖手旁觀吧？”小陳壓低聲音，“更別說您那些學(xué)生，哪個不是軍中技術(shù)骨干？”

  張鶴年眼神漸漸聚焦。

  “但這是私事……”老知識分子骨子里的清高讓他有些猶豫。

  “張先生，您怎么還沒明白呢？”小陳急得直搓手，聲音壓得更低了，“日本人是利用您的孫子要挾您，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那些武器，這綁架案早就是國事了！”

  張鶴年渾身一震，渾濁的眼睛突然清明了幾分。

  他想起自己的山炮的改良方案，能大幅提升射程和精準(zhǔn)度。

  “對，對，你說的對！”他猛地站起身，卻因眩暈踉蹌了一下，幸虧扶住了桌角，“不行，我得趕緊去找廠里，晚了就來不及了?！?br />
  小陳見他執(zhí)意要走，也不好再攔。

  其實張鶴年頭上的外傷并不嚴(yán)重，真正遲滯他行動的是那出租車司機(jī)用的迷藥。

  他在危急時刻閉氣及時，吸入的劑量不大，否則現(xiàn)在恐怕還昏迷不醒。

  “您慢些?！毙￡悢v扶著他往外走。

  張鶴年佝僂著身子跟在小陳身后，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。

  迷藥讓他的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，耳邊總像隔著一層棉花。

  有兩次他差點(diǎn)被突出的石板絆倒，全靠小陳眼疾手快扶住。

  好在很快上了車，得以休息。

  小陳的車開的又快又穩(wěn)。

  張鶴年靠在座椅上，額頭滲出細(xì)密的汗珠。

  迷藥的效力還未完全消退，車窗灌進(jìn)來的冷風(fēng)讓他稍微清醒了些。

  “前面就是兵工廠了?！毙￡愅蝗婚_口，“張老i先生，您得打起精神來?！?br />
  不多時便將張鶴年送到了兵工廠的大門。

  兵工廠的頭頭反復(fù)確認(rèn)了張鶴年孫子被綁架的事情，覺得這是個大事，必須向上面報告。

  兵工廠本身就有特務(wù)處的人，也不敢隱瞞，立即上報。

  三十分鐘后，這份帶著兵工廠火漆印的報告靜靜躺在處座的檀木辦公桌上。

  對面沙發(fā)上的閔文忠注意到，處座看文件時，眼睛微微瞇了幾下。

  “文忠?！碧幾蝗缓仙衔募氨S副總工程師張鶴年的孫子被日本人綁架了?！?br />
  閔文忠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。

  作為情報科科長，他太清楚這句話的分量——張鶴年主持的新型火炮項目，是老頭子親自過問的絕密工程。

  “什么時候的事？”

  “今天十點(diǎn)多，”處座起身走到軍用地圖前，“特高課出動了至少兩組人馬，用的是江湖拐子的手段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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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忽然轉(zhuǎn)身，眼中寒光凜冽：“但他們對于張鶴年的綁架并未成功?！?br />
  閔文忠立即起身：“我馬上帶人去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