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方如今說明來意之后，車夫幾乎想都沒想，說道：“不錯，這個人是坐了我的車，他是在五福巷東口下車的?！?br />
  南京很大，即便是方如今之前在這里住過，也不可能熟悉每條街巷。

  “五福巷？然后去了什么地方，或者是往哪個方向走了？”

  車夫撓撓頭：“從五福巷鉆進去了。具體去什么地方，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  方如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鈔票遞給車夫：“你再好好回想一下，那天他還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？”

  車夫看著那張鈔票，雙眼放光，迅速接過鈔票，然后皺著眉頭認真地回憶起來。

  過了一會兒，他有些猶豫地說：“他手表好像壞了，在路上一直看手表?！?br />
  “你怎么知道他手表壞了？”方如今立刻追問。

  車夫撓了撓頭，努力回憶著：“他當(dāng)時看了好幾次手表，然后突然摘下來，放在耳邊搖了搖，聽了一會兒。我覺得，如果手表沒問題，他應(yīng)該不會這么做吧？”

  這個細節(jié)立刻引起了方如今的注意。

  這個動作很可能意味著那人的手表確實出了問題。

  “他下車的地方有沒有修表的鋪子？”

  車夫愣了一下，隨即眉頭微蹙，似乎在努力回憶著。

  片刻之后，他的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，聲音中帶著幾分確定：“還真有一個，穿過五福巷之后往右一拐就有一個修表鋪，那鋪子開了十幾年了，我記得老板姓羅。”

  方如今帶著戴建業(yè)按照地址趕了過去，果然看到了一個陳舊卻整潔的修表鋪。

  羅記修表鋪，是五福巷附近一家只有十幾平米的小店。

  鋪子的玻璃窗里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鐘表，而門口懸掛的“羅記鐘表眼鏡”的招牌，顯得格外醒目。

  方如今推門而入，一陣清脆的“叮當(dāng)”聲響起。

  店內(nèi)光線略顯昏暗，但各種工具和鐘表零件卻擺放得井井有條。

  在這狹窄而充滿油漬味道的修表鋪里，時間仿佛被鐘表的滴答聲切割成了無數(shù)細小的碎片。

  聽到有人進來，一位頭發(fā)略顯花白的老者手中的小錘輕輕一頓，他從工作臺后抬起頭，目光透過老花鏡的上方，打量著眼前的客人。

  “羅師傅？”方如今微笑著開口。

  羅師傅點了點頭，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：“正是，先生是修手表，還是……？”

  方如今當(dāng)即對戴建業(yè)使個眼色，戴建業(yè)從手腕上摘下一塊手表輕輕放在工作臺上。

  方如今道：“這表走得有些不準了，勞煩羅老板給看看。”

  戴建業(yè)這家伙對手表不怎么愛惜，磕磕碰碰，表盤也花了，羅師傅拿到手表之后直說暴殄天物。

  方如今就跟他聊天，羅師傅介紹說，他是山東人，早年間從章丘老家來濟南當(dāng)學(xué)徒，跟英國人學(xué)修表。

  后來攢了點錢，就在五福巷這里開辦了鐘表眼鏡店，以維修鐘表為主，同時銷售鐘表和眼鏡。

  他在南京站穩(wěn)腳跟之后，又把家里的幾個兄弟，還有自己的內(nèi)兄、內(nèi)弟等家族的人都帶入了鐘表維修業(yè)，還帶出了幾個徒弟。

  羅氏鐘表眼鏡店與赫赫有名的亨得利鐘表店就隔著半條街，它規(guī)模雖不大，但由于羅師傅及徒弟們信譽高、手藝好，生意還挺不錯。

  一些老顧客都是來這里修表或者購置眼鏡、鐘表。

  “店里售賣和維修的表都是外國產(chǎn)的，像瑞士的、德國的。鐘也多是西洋鐘。”羅師傅很健談。

  這個時候的手表雖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了，但一般老百姓要買的話也要花上兩三個月甚至積攢半年多的工資。

  普通人誰能買一塊表，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兒。

  談及維修鐘表，羅師傅打開了話匣子。

  他告訴方如今，一般的學(xué)徒要三年出徒弟，因為他的父親就喜歡鼓搗小玩意兒，他從小在家里耳濡目染，動手能力很強，只用一年半就熟練掌握了修表技藝。

  方如今擅長引導(dǎo)，很快就將話題引到了“崔先生”修表這件事上。

  羅師傅讓小學(xué)徒找來了賬本，翻了翻，道：“不錯，是有個姓崔的到我這里修表，你看，手表現(xiàn)在還在這里放著呢。不是老客，頭一次來?！?br />
  方如今看了看，上面只是寫了一個名字——崔振良。

  沒有地址和其他的聯(lián)系方式。

  登記的是明日過來取，還付了一塊錢的定金費用。

  羅師傅當(dāng)即取來了那只手表。

  方如今看了一下，這是一只瑞士制摩凡陀短三針手表。

  羅師傅指著手表：“修鐘的是粗活，修手表是細活，他的手表中一個配件壞了，我們這里的配件也不全，有一些零件要自己做?！?br />
  小學(xué)徒在一旁不忘夸獎自己師傅，說師傅就特別擅長手工做零件、修復(fù)零件，行內(nèi)這叫“硬功”。

  羅師傅說：“光有‘硬功’也是不行的，還得‘軟功’手藝好，‘軟功’就是給手表重新盤絲。手表的游絲比頭發(fā)絲兒還要細，要戴上放大鏡盤游絲、補齒，那真是個細法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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