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1章 真是一群孽障！

  相州。

  豪華宅邸連綿不絕，高墻環(huán)繞，綠樹成蔭，屋舍鱗次櫛比，錯落有致，繁而不亂，聚而有序。

  曲水廊的九轉(zhuǎn)回環(huán)處，第三盞荷葉燈剛剛點亮。

  數(shù)位士子端坐青蒲團，素紗襕衫被初冬的晚風(fēng)掀起衣角，露出內(nèi)襯的暗紋，那是用茜草汁印染的家徽。

  這是一場由崔家主持的文會。

  基本上，相州能拿得出手的世家都派人參加了。

  家主們在主廳里喝茶，觀賞歌舞。

  未來的繼承者們則在文會上，交流感情。

  “諸君請看今日的彩頭?！北敬瓮頃埾嘀輰W(xué)判做主持人。

  只見他擊掌三聲，四個青衣小廝抬上紫檀案，盤中琉璃罩內(nèi)盛著的不是尋常金玉，而是一卷泛黃的《淳化閣帖》摹本。

  人群響起一片吸氣聲。

  “第一題，射覆?！敝鞒值膶W(xué)判捋須而笑，指尖點向曲水中漂來的漆耳杯。

  白玉杯底用蠅頭小楷刻著《荀子·勸學(xué)》的殘句，杯沿卻沾著西域龍涎香——這是要眾人以香道解經(jīng)義。

  參會的大部分人冥思苦想，既想要在文會上揚名，又想拿下《淳化閣帖》。

  但還是有幾個人對射覆不感興趣。

  “陸兄，你四弟可來信了？他可是你爹的老來子，你爹居然舍得讓他去河中郡？雖然有宋知州的書信，但那可是云國公顧南夕！”

  黃錦程湊到陸大郎身邊，輕聲道。

  陸大郎貌比潘安，光坐在那里，就引得伺候的丫鬟們頻頻偷看。

  陸大郎蹙眉，眼神里是忍不住的擔(dān)憂：“我爹哪里舍得他的寶貝疙瘩？架不住小弟是云國公的迷弟！云州大戰(zhàn)時，他就偷偷摸摸地幫助宋知州的籌糧?！?br />
  “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去河中郡，為了能見到云國公，小弟在家中一哭二鬧三上吊，我爹沒辦法，這才同意讓他去。”

  黃錦程同情地看一眼陸大郎：“家家都有個不省心的弟弟！我家老三還真當(dāng)去河中郡是個好差事，非要去！我攔都攔不住?！?br />
  黃錦程和陸大郎對視一眼，齊齊嘆口氣。

  “云國公應(yīng)該看不上這倆憨貨吧？”

  陸大郎嘴里發(fā)苦：“這點我倒不擔(dān)心，有崔樂天，文德元和柳光曦在，云國公肯定看不上我小弟。我就是擔(dān)心我小弟剃頭挑子，一頭熱！在云國公面前，把我們陸家?guī)У綔侠锶ァ！?br />
  花鈞感同身受道：“你家小弟一片赤子之心，如此單純，能闖什么大禍？我家的花胥就不一樣了?！?br />
  陸大郎和黃錦程想到花胥的色膽包天，對花鈞深表同情。

  “無妨，花胥性別男，愛好男。惹不到云國公身上?！?br />
  花鈞愁眉不展，不知為何，他的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，總覺得有什么禍事要發(fā)生：“但愿如此?！?br />
  距離他們?nèi)瞬贿h處，則坐著崔大郎，文大郎和柳大郎。

  這三人自成一個小團體，他們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其他人。

  “宋知州今天沒來？”

  “沒來?！?br />
  文大郎在棋盤上落下一子：“他一心想要把我們相州送給云國公，卻接連碰壁，想必沒心思見我們?！?br />
  柳大郎看一眼棋盤，繼續(xù)調(diào)香：“他雖然出生宋家，但自幼流落在外，不知世家的盤根錯節(jié)，做出錯誤的決斷，再正常不過！”

  崔大郎想到自家的瑰寶崔樂天，勾起唇角，流露出一絲不屑：“個人榮辱豈能比得了家族利益？有些人就是喜歡高估自己。”

  世家從來不會為了家族中的某一個人，就輕易做出關(guān)乎整個家族命運的重大決策。

  在家族面前，個人只不過是一粒小石子，怎么能撼動整個家族？

  文大郎和柳大郎深以為然。

  忽然，大堂內(nèi)的家主們沉著一張臉，魚貫而出。

  應(yīng)該是發(fā)生什么事了！

  各家公子極有眼色地跟上家主，各回各家。

  “孽障，真是孽障！”文家主剛坐上馬車，就破口大罵。

  文大郎詫異地看著自己的父親，父親向來喜形不于色，為何如此動怒？

  文家主連連罵了好幾聲孽障這才氣喘吁吁道：“云國公打算仿照前朝女皇，設(shè)立控鶴府。你阿弟想做控鶴監(jiān)，便提出允許百川書院的學(xué)子入藏書閣抄錄。”

  “什么？！”文大郎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，“這怎么能行？！藏書閣是我們數(shù)代先祖，游遍大周，花了大價錢，才搜了來這么多書籍！阿弟，這不是用家族的資源，辦自己的事兒嗎？”

  文家是打心眼兒里不喜歡顧南夕的。

  他們費了那么多時間，那么多金錢才搜羅出來的書籍，只要落入顧南夕手里，就能被百花印刷廠把價格打下來！

  文大郎堅信，阿爹肯定不會贊同此事。

  “孽障，真是孽障！”

  同樣的場景，也發(fā)生在柳家。